>应由市场的供需来决定。像“最高工资限度”这样人为干涉非但不能消除恶性竞争,反而会让百姓的生计受到损失。”
眼见女皇一改往日彬彬有礼的态度,以近乎严厉的口吻批驳了“最高工资限度”这项法案,一时间罗胜、黄宗羲与陈家明不禁都为之语塞了,特别是黄宗羲。其实一开始他也觉得“最高工资限度”这样的条款有些过分。然而不管是老资格的岭南、江南财阀还是新兴的北方缙绅在这一系列看似“不符合逻辑”的决议上却通通摆出了一致赞同的态度。不仅如此,让黄宗羲大跌眼镜的是,商学院的经济学家们甚至还为这项“不符合逻辑”的条款罗列出了一系列详尽的推理,来为其从理论上求证合理性。黄宗羲不知道如果这样一份《劳工法》在自己手中被实施的话,后世的人们将会如何看待自己。不过此刻的他更为关心自己接下来要如何周旋与女皇与国会之间。因为显然女皇刚才已经以极为明确的态度否决了“最高工资限度”。可能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条款被女皇否决。可在宫外那些陆续从帝国各地赶来的国会议员们正伸长着脖子等待《劳工法修正案》被提上议案呢。
正当女皇的三位重臣因尴尬而陷入沉默之时,一旁看得正认真的杨禹轩突然不解的向母亲询问道:“母亲,既然工资的高低应由市场的供需来决定,那您当初为什么还要规定最低工资呢?如果流年不济,一些行业出现萧条,工厂主付不出足够的工资怎么办?”
杨禹轩的提问对于在场的三位臣子来说无疑是一根及时的救命稻草。却见罗胜跟着便接过了皇长子的话茬道:“陛下,殿下所言极是,就以纺织业来说,从陛下您当年在新安建立第一家布厂起,现如今中原各地星罗棋布的布厂已经不下百万家。在激烈的竞争之下,陛下您当年所设定的“最低工资限度”已成为绝大多数工厂主的负担。陛下,臣等恐怕长此以往下去会对帝国的工业产生不利影响啊。”
然而面对儿子迷惑的提问与臣子“痛心疾首”的进言,孙露却依旧显得镇静异常。却见她微微扬起下巴向儿子回答道:“不错,朕之所以会这么做,乃是出于对百姓的体恤。不仅是最低工资这一项,其它诸如工伤保护、基本工时等等之类的法令亦是出于同样的道理。轩儿你要记住,劳工是另一支应该爱护的军队。他们为国家做出的贡献不亚于为帝国浴血奋战的将士。既然军队士兵残废了,可以领抚恤金,为什么劳工不能?至于因为最低工资限度引起工厂主经营困难的问题嘛,朕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可以毫不客气的说,那都是各个工厂主经营手段的问题。看一个项目赚钱,就一窝风的冲上去投资,当然会出现激烈的竞争,利润随之降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关朕的“最低工资限度”什么事!“
听完孙露如此这番的辩驳,杨禹轩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在他看来母亲的回答有理有据。特别是那句“劳工是另一支应该爱护的军队”一下子就深深扎入了他的心坎。而在另一边,罗胜等人也彻底打消继续说服女皇让其接受“最高工资限度”的打算,于是,黄宗羲在与罗胜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随即便向女皇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道:“陛下圣明。这“最高工资限度”确实有些不妥,那陛下您看将这“最高工资限度”改为“平均工资标准”如何?”
“平均工资标准?”孙露黛眉一挑故意反问道。
“是的,平均工资标准用以给各地的工厂主做参考。”黄宗羲竭力推荐着自己的折中建议。而陈家明与罗胜则适时的在旁赶忙附和道:“陛下,黄尚书的这个建议不错,可以将平均工资标准并非硬性规定,只是给工厂主做个参考而已。”
真仅仅是参考吗?恐怕到时候没有哪儿个工厂主会乐意向工人支付高于参考标准的工资吧,孙露在心中如此这般的苦笑道。在这个时代几乎每一个工厂主、农场主都在想尽一切办法降低自己的成本,盘剥劳工与雇农的血汗。因此17世纪的手工工场又被后世称为“血汗工场”。正如当荷兰几乎独占了欧洲西南部和东北部之间的商业往来,在非洲、美洲进行残酷的殖民掠夺的同时,荷兰本国的人民却要比欧洲所有其他国家的人民更加劳动过度,更加贫困,更加遭受残酷的压迫。对这个时代新兴的资本家来说剥削是不分国界的。
正因为如此,孙露在内心深处对资本主义及其的厌恶。但光是厌恶还不足以让她否定财阀们所提出的这些议案。孙露之所以会如此执着与维护劳工的权益,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为了中华朝的工业发展着想。众所周知,工场手工业时期的发展关键一是资源;二是劳动力。为此欧洲人不惜远渡重洋满世界掠夺资源,不惜在国内使用雇佣童工、贩卖奴隶、增长工时、压低工资等等手段来搜罗劳动力,以满足自身的原始积累。
相比之下中华帝国在这两方面的压力远较欧洲诸国要小得多。因为她不仅是这个时代疆域最辽阔资源最丰富的国家,其将近一亿多的人口,更是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国家难以匹敌的。这使得中华帝国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从战乱的伤痛中迅速恢复过来,并在工业上迅速赶超同时代的欧洲诸国。
然而来自未来的孙露心里却十分清楚,中华朝的人口优势在将中华带入工场手工业时代后,很快就会变成帝国工业发展的障碍,而非福祉。因为廉价充裕的劳动力会使帝国的工厂业过于依赖密集的手工生产,从而忽略甚至抵制工业的机械化进程,这一点在另一个时空的中国已经不止一次的证明了。而以中华朝目前的风俗及条件来说,亦不适合也没办法搞人口控制。
在无法控制人口大量增长趋势的情况下,对于孙露来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动用手中的皇权,在国内推行“社会福利”政策。因为社会福利能大大提高劳动力价格。这样一来才能迫使中华朝的工业向新兴科技索要生产力,从而为日后的工业革命打下基础。
当然这一切对于刚刚进入工场手工业时代的中华朝来说都还是一些极为陌生的概念。就算此刻孙露将这些道理通通告诉黄宗羲等人,也不一定能得到他们的理解。毕竟17世纪工场手工业时代的人是绝对无法想象得到数百年后的大工业时代是这样一副场景的。于是抱定循序渐进打算是孙露便再没有反驳自己的臣子,而是欣然点头应和道:“恩,那就照卿家的意思去办吧,至于这平均工资标准的额度,依朕看来还有待考证。”
“是,陛下,臣等下去之后一定认真复查平均工资标准的额度。务必得出最为精确的数额。”罗胜赶忙抱拳领命道。
“那就拜托诸位卿家了。”孙露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随即她又语重心长的补充道:“这立法之事事关重大,一定要谨慎行事才行。否则就算立法的本意是出于善意,却会弄巧成拙害了百姓。就像这份《济贫法》。朕相信诸位卿家与议员在制定这份草案之初确实是抱着救助穷苦百姓的想法。但这其中的一些条款真能帮助百姓拜托困境吗?”
眼见女皇突然又将话锋转向了《济贫法》。黄宗羲等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却听他小心翼翼的向女皇询问道:“陛下,您觉得《济贫法》有什么不妥吗?”
“卿家不必紧张。朕只是有几个疑问想要卿家详解罢了。”孙露说着又翻了手中的《济贫法》,指着其中一页道:“喏,就像这项:官府有权把乞丐、流民的子女领去当地工厂作坊当学徒。男子当到24岁为止,女子当到20岁为止。如若逃跑,将被施以鞭刑。朕是否可以将此项的“学徒”理解为“官奴”或“童工”。”
“陛下您千万别误会。臣等没有没收流民子女充当官奴、童工的意思。臣等只是想给那些乞丐、流民的子女以做正经人的机会。他们留在自己父母身边除了行乞之外学不到任何正经的谋生手艺,弄不好日后还会堕落为小偷、盗贼、骗子等罪犯。现在由官府牵头为他们做担保,送他们去工场作坊当学徒学手艺,让他们能掌握一门谋生手艺自己养活自己。”黄宗羲慌忙解释道。
“恩,黄卿家你的解释十分详尽。不过你看在学徒的年龄上是否应该做些相应的规定?太小的孩童还是送往孤儿院的好。此外,官府是否也该派专人定期前往那些工厂作坊进行视察学徒的学习生活情况?”孙露不紧不慢的询问道。
“是,陛下。臣等回去之后一定对此项进行认真修改。”黄宗羲唯喏着应和道。对于他来说今天可算是他最倒霉的一次觐见了。《劳工法》、《济贫法》这些大大小小的草案几乎都不是出自他之手。但他却要将这些草案递呈给女皇,并接受来自女皇的质问。因为他即将成为内阁的首相,同样也因为这些草案主要是出自岭南财阀之手。作为复兴党新贵他不得不在背后支持者面前表现一番。而在另一方面儒家式的大家长爱惜子民的作风又让他对这些草案的内容难以达成认同。这也造成了黄宗羲今日难得的无所适从。
相比的黄宗羲的窘困,一旁的陈家明倒是始终显得镇定自若。因为他十分清楚《劳工法》与《济贫法》出现的深刻背景。此刻眼见女皇一条又一条的挑着这两份草案的刺,陈家明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女皇说明一下真实情况。好让女皇理解众人这么做的情不得已。想到这儿,导航就卖跟着便上前向孙露进言道:“陛下,臣虽非内阁阁臣,本无资格谈论此事,不过臣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臣卿家你对此也有什么想法吗?”孙露回头反问道。
“回陛下,臣只是有一些现实的情况想要向陛下您说明。”陈家明恭敬的拱手道。
“没关系尽管说出来就是。”孙露微笑着点头道。
“陛下,那臣就直言了。”陈家明清了清嗓子道:“刚才罗尚书说而今各地工厂众多竞争激烈。其实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现象,罗尚书并没有提及,那就是现在不少地区的工厂越来越难招到工人了。”
“难招工人?”孙露听罢努了努嘴道:“我朝人口众多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回陛下,我朝人口众多确实不假,但现在愿意去工厂工作的百姓却有减少的趋势。”导航就卖说到这儿顿了顿道:“其实这道理也并不难理解。工厂能使一两个工厂主大发其财,但工人不过是得到或多或少的报酬的短工,他们丝毫分享不到工厂主得到的好处。而那些在农村小作坊或自家院落里做些手艺活的百姓,虽谈不上发财致富,却能过着优裕的生活。在明白了这点后一些当初进入城市做工的百姓便开始逐渐回乡下继续过男耕女织的生活。城内的一些工厂自然也就出现了“工荒”问题。”
第二部 第二百三十四节 为劳力君臣齐谋策 发国债香江印债券
听完陈家明的叙述孙露当场就陷入了沉思,前一刻她还在为中华朝可能出现的工业劳动力过于密集而感到担忧,后一刻陈家明却向她描述了一个工业劳动力紧缺的现状。孙露知道自己的忧虑源自后世的经验之谈,而陈家明的叙述则是赤裸裸的现实。
一方面是工厂主、地主血腥的压榨致使百姓选择逃离城市工厂、回到乡村间恢复原有的小农生产模式。另一方面则是工业劳动人口的锐减让帝国的工厂主、地主更为变本加厉的采取各种卑鄙残忍的手段迫使百姓“自愿”的出卖自己。眼前的“最高工资纤度”和《济贫法》不过是中华新兴的资本家们将其剥削手段合法化的首次尝试而已。
然而这个看似恶性循环的过程,在历史上却是之后数个世纪内人类历史的真实写照。直到大工业时代降临,规模不断扩大的劳动过程的协作形式日益发展,科学日益被自觉的应用于技术方面,土地日益被有计划的利用,劳动资料日益转化为只能共同使用的劳动资料。通过掠夺和垄断这一转化过程的全部利益的资本巨头不断减少,贫困、压迫、奴役、退化和剥削的程度不断加深。最终,生产资料的集中和劳动的社会化,达到了同它们的资本主义外壳不能相容的地步。最终外壳爆炸,金融危机、世界大战等等一系列的灾难也随之一并涌了出来。
而对于孙露来说她和中华帝国此刻不过是刚刚站在了资本主义世界的门槛之前。虽然明知往前跨一步就是那血腥而又肮脏的深谭,但孙露还是不得不带领自己的祖国往下跳。因为她心里十分清楚,就算现在拒绝资本化,日后还是会被历史的大潮卷入资本的深谭之中。而到那个时候浮沉就由不得中华自己做主了。正如在封建时代的幼年期,逃跑的奴隶中谁会成为主人,谁成为仆人的问题,多半取决于他们逃出来的日期的先后。在资本主义的幼年期,谁成为剥削者,谁成为被剥削者,大致也取决于进入资本深谭的前后。对于了解历史进程的孙露来说,此刻她所能做的也只是利用自己所掌握的认识,来为中华帝国减缓由原始积累带来的痛楚罢了。
就在孙露沉思之际,坐在她身旁的杨禹轩倒也跟着一起开动起了脑筋。却见他侧着小脑袋想了想之后,突然打破了沉寂道:“哎呀,要是有父亲书里写的那些神气的机器就好了。只要几个工人操纵一下,机器就会自己织布、自己打铁、甚至自己割麦子。那该有多好啊。“
小皇子的一席话语让在场的三位臣子听罢都不由自主的宛然一笑起来。在他们看来杨禹轩的话语未免孩子气了些。这天下间哪儿会有什么自己织布、自己割麦子的机器。又不是《三国志》里诸葛亮的木牛流马。想来小皇子在这方面倒是继承了他父亲那好奇思妙想的习惯。然而出乎众臣意料的是。女皇在听完皇子那略现稚气的建议后,非但没有责怪于他,反倒是十分认真的点头道:“轩儿,你说的没错。等有了这些神奇的机器,今天困扰大家的许多问题都会随之迎刃而解。只不过我们目前还无法造出那些机器。这还需要更多像你父亲那样的科学家努力研究才行。”
“是啊,殿下。这造机器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拿那蒸气机来说吧。我朝自立国之初起便已经开始着手研究,科学院也出过不少样机,可直至今日也没有哪儿一台机器真正放到场子里干活。由此可见,用机器代替劳工的想法虽好,但却难以解决我朝工业燃眉之急。”黄宗羲赶忙附和道。
耳听黄宗羲提起了蒸气机,孙露也不禁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初,她从未想过制造蒸气机竟然会是这么一件困难的事。光有理论,光有创意,并不足以制造出真正能投入实际生产的蒸气机。冶炼技术、机械加工工艺等等之类的技术瓶颈无不阻碍着蒸气机的制造研究。面对如此现实,孙露也不得不承认与其说是蒸气机让一个国家进入大工业时代,不如说蒸气机被造出的本身就代表了一个国家的整体技术水平已经达到了工业革命的技术水准。而对于在科学技术上领先世界的中华朝来说。想要引进别人现成研究好的成果已经是不大可能的事了。日后的机械研究多半还得靠中国人自己的努力。正如黄宗羲所言蒸气机是解不了燃眉之急的。
既然机械暂时还无法替代人力,那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绕到了“人”的身上。对此孙露不由皱起了眉头询问道:“既是劳力短缺,那不如从海外引进一些劳工如何?”
“这……”面对女皇的这项建议,在场的三位臣子不由都楞了一下。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