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从没在他面前真正低过头的苏溪月这一次却没有反唇相讥。反而慢慢的下了床,在西门凛然有些发怔的时候,迅速的拥抱了他一下。
「谢谢你江风,我会记得这顿饭,就算我最后会死在你怀里,我也会记着今天晚上喂我喝粥的你,我绝不会怨你的,只要你开心快乐,把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很多事情,现在我已经没有办法说出来,我只能告诉你,我一直都是那个哥哥,那个一心将江风当做弟弟的哥哥。」
西门凛然的身体僵硬着,茫然听着苏溪月的话,他想讽刺几句,可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当他再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苏溪月已经离开了自己,向门外望去,月光笼罩下的小路上,一个急急奔走着的身影,显得那样孤单而……凄凉。
西门凛然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慢慢坐倒在椅子上,脑海里又不禁回忆起那段童年里唯一美好的时光,虽然每天有数不清的活儿,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是自从有了这个哥哥以后,就仿佛忽然有了一棵遮风挡雨的大树,他就在这棵大树下过了两年相对惬意的岁月,如果……如果不是那一个晚上,不是那一件事,他想他会继续幸福下去吧。
陷在温柔中的心因为想起那个夜晚,而蓦然变的冷硬。西门凛然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来日方长,别以为你几滴眼泪就能打动我,我这个魔宫宫主可不是吃素的,等着吧,我就不信我拿你始终都没有办法。」
西门贺总管最近非常焦虑,并且时不时就会有吐血的冲动。
还不是因为他那个奇怪的主子。命令自己要狠劲折磨苏溪月,迫使他低下高贵的头颅,可条件还是不许见伤。他想了一夜啊,才终于想出那个不劈完柴就不许吃饭的恶毒办法,他容易吗他?结果这第三天晚上还没饿到底呢,自家宫主就又是请大夫又是亲自喂粥的折腾了个不亦乐乎。
不仅如此,第二天,还特意把他叫去,老神在在的吩咐说不许故意饿苏溪月,否则饿出事故来,耽误他报仇就唯自己是问。
西门贺总管一想到这里,心又抽了一下,也就是那个主子的身份太过崇高,不然他非脱下自己的鞋子砸到那张脸上不可。
最过分的是,那位宫主明明都宠苏溪月宠成这样了,就差没当祖宗一样的供着,偏偏还要坐在那里大放厥词,逼迫自己继续折磨苏溪月。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西门贺总管想到这里,忍不住老泪纵横,心想宫主啊,你下不了手报仇就别报了吧,我们不笑话你,保证不笑话你,再这样折腾下去,我这条老命就要交待到你和苏公子手里了啊。
越想越是觉得自己没有活路了,西门贺认真考虑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辞去这个总管职务了,毕竟钱和命比起来,还是老命重要一些不是?钱这东西再好,也得有命花啊。正寻思着,就听身边一个谄媚的声音道:「哟,总管,可是好久没见着您老人家了,小的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西门贺定睛一看,原来是底下庄子里的一个管事,大概是来交春季这批租子的。于是说了两句,猛然想起这管事向来以头脑灵活为人称道,又是一肚子的坏水儿,倒不如问问他。当然,他没敢牵连出西门凛然和苏溪月,就是要这管事给他出一个既不会受伤又能折磨人的法子。
那管事儿的果然不负所望,略微寻思了一下,就出了个主意,对西门贺道:「这有何难啊总管,既然不想让他受伤,又要磨折他,那就让他洗衣服嘛,从早到晚的洗衣服,这活儿不累,但是磨人,而且那衣服干不干净,还不是您说了算,到时候还可以训斥他几顿,如此一来,不怕他不低头。」
西门贺频频点头,自觉这主意不错,于是第二天就把洗衣房里所有的衣服都集中起来,对赶来的苏溪月下了命令:「今天你的任务就是洗衣服,要洗的干净明白吗?日落之前,这些衣服要是洗不完,晚饭……」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西门凛然的吩咐,只好硬生生把剩下的「别想吃了」改成了「可以照吃。」
周围本来好奇看着这一场景的仆人们齐齐踉跄了一下,个个黑线满脸,心想总管啊,你这话说的多有意思,衣服要是洗不完,晚饭可以照吃,那谁还肯豁出命去洗衣服啊,慢慢悠悠的,逍遥自在的,反正洗不完也没事儿嘛。
当下就有两个狗腿的仆人在那里议论起来:「啧啧,你看,咱们总管一向仁慈宽厚惯了,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就是就是,是害怕让阿月有压力吧,所以提前告诉他,洗不完衣服也可以吃饭的,让他别有思想负担,啧啧,多好的总管啊,咱们摊在他手下,真不知是烧了几辈子高香啊。」
西门贺听见这几句议论,觉得又有吐血的冲动了,再说老脸也有些挂不住,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身边的那些仆人们也都三三两两的散去。
苏溪月微微一笑,心中又是一阵温暖,总管这个样子,这句话,应该是西门凛然有一些关照在里面吧?
当然,那个还一心想着报仇的家伙是不会承认这是关照的,他一定又在想着,这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死的太早死的太便宜所必须做出的让步罢了。
西门凛然一连三天没看见苏溪月,疑惑之下自己在府里转了一圈,最后发现在后面水塘里洗衣服的人,他站在树后,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努力维持着冷漠的表情走掉,叫来西门贺问了一问,听他天花乱坠的说了一通每天洗衣服的好处,于是也就默许了。
一晃眼又是几天过去了,这一日,西门凛然想到自己从来到金陵后,还没有和分堂堂主们聚一下,于是便命令西门贺举办了一个小型宴会,说是要和分堂的弟兄们同乐。说是同乐,其实哪有什么同乐的心思,只不过身为魔宫宫主,这种笼络人心的手段自然是要使出来的,最起码面子上要过得去。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位凛然宫主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他不举办宴会,大家也不觉得奇怪。但是他召集了大家,这就令那些分堂的堂主和属下有点儿感激涕零了。于是大家精心的准备了一下,几个有身份的堂主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女出席,竟然将这个小型的聚会整的挺热闹的。
宴会进行到了中途,上来了一班歌舞,那是西门贺特意准备的,之前请示过,西门凛然也没反对。
不愧是金陵城中最红的班子调教出的歌舞,那些女子一个个如同天仙一般,舞姿优美如行云流水,便是那些弹琴的女子,也个个相貌不俗,只可惜,她们都是歌妓的身份,否则只凭这容貌,便足以嫁入豪门享受荣华富贵。
西门凛然冷漠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不过他的眼珠子却轻微的转动了一下,招招手将西门贺叫过来,对他轻声道:「把苏溪月叫来,让他和这些歌妓一起弹一曲。」他说完,看见西门贺颠颠的去了,嘴角边不由得勾起一丝冷笑。
哼哼,你不是风骨铮铮吗?你不是才子风流吗?你不是国士无双吗?我就看看你这一回能不能还宠辱不惊云淡风轻。让我看看堂堂的苏大公子和一群妓女在一起,是不是还能摆出那一副优雅自在的悠闲样子。
西门凛然很恶毒的在心里不停的说话,一边想象着苏溪月知道这个要求后那难堪,愕然,继而气急败坏的样子,越想越是得意,这些日子一直因为没能施展有力报复而积聚在胸口里的那一口恶气,似乎也舒展了不少。他甚至悠闲的翘起了二郎腿,坐在那里只等着看苏溪月的笑话了。D_A
苏溪月很快就过来了,看到大厅内的一派歌舞升平,他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丝竹声骤然消失,当着那些愕然的歌舞妓的面儿,西门凛然面上带笑的悠悠道:「听说你是才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既然今天大家这么高兴,你不妨也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