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叫茱莉亚一边儿歇着去,浇水的活,他一个人干就行了。
“和你一样,我也闲不住。”茱莉亚说,“天生的劳碌命,咱俩是一类人。”
胤禛忽然觉得心里有一丝甜。
他们一共挑来四桶水,灌溉用了三桶,还有一桶,用来解渴和洗脸。
顶着烈日,俩人在地里忙了大半天,把事情做完以后,都又累又疲。茱莉亚把客厅沙发搬到了门口,俩人可以坐着吹吹凉风。
歪在长长的木艺沙发上,看着眼前的胡萝卜田,还有远处蔚蓝的天空,他们都觉得舒服又自在。
“在想什么?”胤禛看看茱莉亚,她在发呆,盯着天边一朵小白云看了好半天。
“在想……嘉卉。”茱莉亚轻声说,“在想,要是她能活下来,那该多好。”
胤禛没见过嘉卉,他只是听茱莉亚和九阿哥提过几次,九阿哥和他简略说了当初的情况,胤禛知道胤祥为此受了重创,不光是身体上的,也有心理上的。
他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女性。只听说比茱莉亚年轻,又瘦又小楚楚可怜。
“十三受的打击太大了。”茱莉亚低声说,“要是嘉卉还在,那多好,就让他们小两口和我们住一起,我再给他们收拾出一套别墅来……”
她的话没说完,眼角已经泛起泪光。
胤禛只有陪着她一道沉默。
“人死不能复生。”茱莉亚抹了抹眼角。“我在这儿做痴人叹。也是无用。”
“先别去想人家了,你也该想想你自己。”胤禛突然说。
“什么?”茱莉亚一愣,看着他。
“咱们俩。难道一直这么下去?”胤禛问。
茱莉亚这才会意过来他的意思,她一时没法回答,只盯着远处的胡萝卜苗。
胤禛见她不答,以为她觉得害羞。就笑道:“咱俩搬一块住,还能省一个房间出来呢。只是那样未免太简单了。委屈了你,但是眼下这样子,我想找顶花轿也找不到。”
茱莉亚被他说得扑哧一笑:“从我那屋抬到你那屋么?”
胤禛也乐了:“就算花轿省去,酒宴也不该省——过两天我再去打一头野猪来。弄个像模像样的筵席,从猪蹄到下水,让他们吃个肚皮朝天。”
茱莉亚更觉可乐。
胤禛趁机抱住她。吻她的脸,吻她的脖颈。
胤禛的嘴唇很软。很温和,他的动作充满爱意,这让茱莉亚觉得很快乐,但又觉得自己陷在某种迷惑中。她很喜欢眼下的状况,谈情说爱什么的,虽然没有正常社会里那些风花雪月,无法去看电影、大街小巷的逛,也没可能俩人牵手去游乐场玩她喜欢的过山车,但是在繁重的劳作之余,她和胤禛并肩坐在阳台上,晒晒月色,吹吹晚风,这也很好,这同样是相濡以沫。
她觉得这样就满足了,更多的东西,她暂时并不想要,但胤禛的思维似乎和她不一样,或许对清朝人而言,成家生子才是更重要的事,胤禛似乎急于把两个人的身份给确定下来,在一个他熟知的规则之内,得到情感上稳定的安慰。
茱莉亚对婚姻没太多好感,她和俞谨,就是在混乱的局面中被许多人催促着,脑子一热,匆匆结成了一桩婚姻,结果呢,果然就落了糟糕的下场。在茱莉亚看来,恋爱很好,结婚则没必要,眼下这种情况,她也不可能再去爱别人,所以胤禛着什么急呢?
而在这一切之上的,茱莉亚更发憷未来孩子的降临。
这不是正常的人类社会,他们什么可靠的资源都没有,孩子来了吃什么喝什么?难道也要像他的父母一样,从一出生就身临恐惧之中,时刻提防那些丧尸的袭击?
他们已经没的选择了,孩子却还有的选。都说世界是父母赠送给子女的礼物,可她和胤禛,就打算把这样的世界赠送给他们未来的孩子?
这哪里是礼物?这分明是个恶作剧,孩子往后,难道不会恨他们?难道不会满脸是泪的控诉:“你们两个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但是茱莉亚没法和胤禛说这些,她明白,在胤禛看来,生孩子似乎是件非常简单、顺理成章的事,恐怕他会认为,女人就是用来生孩子的,而孩子呢,天生就得听老子的、不得反抗。要是直接和他说,女人具有生育权,她可以选择生还是不生,因此这事儿大老爷们做不了主……那俩人非吵起来不可。
想到这儿,茱莉亚只有让思维转一个弯,她另外找了个借口。
“我觉得,眼下还不是时候……你想呢,你弟弟他们刚过来。”
茱莉亚这样低声说,胤禛就沉默了。
他没有反驳她,他也知道,时机确实不大对。九阿哥他们刚刚过来,一大伙人正要在这块土地上拼搏谋生,然后他和这儿唯一的女性成亲,虽然没什么理亏之处,但感觉上……确实有点怪怪的。
倒像是他这个做兄长的,把唯一的资源给霸占了一样。
尽管九阿哥他们心中都有数,偶尔有他和茱莉亚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们几个都识趣的不来打搅,这么一来,胤禛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
要是在过去。那没话说,各管各家的事儿,侧福晋庶福晋什么的,攒足一百个也没人说,只要当家的镇得住,连皇阿玛都不会管这些。
但眼下情况又不同,他和茱莉亚虽然两心相印。但茱莉亚和那几个的感情也很好。平时她和九阿哥说笑,看上去就像兄妹一样。这种情况下,他这个做哥哥的。突然白眉赤眼的说要娶茱莉亚,从此往后茱莉亚就相当于他们的四嫂了……这显得也太着急,倒像是他先捞了好处,不管弟弟们的死活:他倒是成亲了。弟弟们,难道就得在这无人荒野里打一辈子光棍?
再说。老陆的下落也不明,真要老陆过世,按照规矩,茱莉亚还得守孝。虽然胤禛不知道三百年后,世道会变成什么样,但他坚信。就算是三百年后,百姓依然得恪守孝悌:考妣之丧。斩衰三年。别的都能变,这种事是天伦,几千年都是如此,断断不可能有所改变。
所以如果他一味坚持,茱莉亚说不定会发火,而且人过世没半年,就把人家的闺女娶了,这也说不过去。他要真能当皇上那也罢了,到时候一道“夺情”的圣旨就能解决问题……更不对,茱莉亚也不是朝廷命官呀,他胡思乱想着。
三年啊,胤禛想到这儿心里就哀叹,那他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见他脸色不豫,茱莉亚知道他郁闷,遂笑道:“怎么?龙颜大怒了要?”
“我怒个什么?”胤禛闷闷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我只是觉得,这样遥遥无期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他这样说,茱莉亚索性捉住他的手,看着他恳切道:“反正这是早晚的事。我又不可能再去和别人好——你瞅瞅,方圆二十里都没活人,你不用担心。”
胤禛被她给气乐了:“谁担心那个?你呢,有个毛病就叫自恃过高。哼,除了我,你看看谁还敢要你这种女汉子!”
茱莉亚又气又乐:“幸亏你八弟不在这儿,他要是跟了来,我立马移情别恋,叫你一个人抱着枕头哭去吧!”
提到八阿哥,胤禛眼神忽然黯下来,他迟疑片刻,才道:“那件事,我都还没和老九他们说。”
茱莉亚会意过来,她点头道:“不说也罢,毕竟咱们也没证实,对吧。”
其实所谓没有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