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此,胤禛点了点头:“只要你干得高兴,任何事情,都可以去做。”
斯杰潘一听这话,顿时兴奋得脸孔通红,他甚至没发觉这里面的问题:胤禛不是说的“只要夺嫡成功”,而是说的“只要你高兴”。
他退后一步,躬身颤声道:“在下,必不负王爷嘱托!”
胤禛无语无奈地望着他,心想,我倒真希望你负了这嘱托才好!
后来胤禛想,算了,就当是个冒险游戏,丢给斯杰潘去玩也好,反正怎么折腾结局都是一样的,斯杰潘不知道谜底,没有被“剧透”,反而玩得更开心呢。
斯杰潘看样子是指望不上了,胤禛满怀忧伤地想,这家伙眼看着就要变成一个真正的清朝人了。
说到“变成清朝人”,胤禛就想到了嘉卉,这段时间他成天忙于自闭抑郁,连胤祥那边也没空去看望,于是挑了个闲日子,只带着高无庸一个人,胤禛悄悄从王府出来,去了胤祥的家中。
一见他来,胤祥十分惊喜,他虽然被康熙幽闭在家中,但外头的动静还是听得到的,近来他听说他四哥“举止失常”,到处扒人家衣服裤子,又听说生了病,倒在床上,胤祥心中正七上八下的,此刻见他四哥主动来探望,这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
起初的交谈,完全是寒暄,胤祥心中忐忑,所以忍不住细细观察胤禛,看他究竟有没有患病,举止神智是否还和从前一样……
胤祥观察胤禛,反过来,胤禛也在观察胤祥。
他吃惊地发现,胤祥也发生了改变,先头那股郁郁寡欢的气息消失了,那种自闭的、满是愤懑的神色,也从胤祥的脸上褪去了。
他仿佛再度变回到了出事之前平和欢畅的样子。
胤禛太吃惊了!
但是细细一想,胤禛又明白过来了。
洗脑机关启动之后,胤祥自然也难以逃脱,他的记忆也被洗得干干净净,但正是因此,他这个饱受磨难的十三弟,因祸得福,将这几年所遭遇的种种痛苦,忘了个干干净净。
接下来,胤禛又拿话试探了一番,比如问胤祥还记得他是为何被圈禁的,胤祥的回答很简略,他说,还不是因为废太子的那些破事儿,自己棋差一招。
简略,而且几乎不带任何感情因素。
“不过四哥放心,我又不是那种一遇上难题,就自个儿消沉的人。如今虽被关在这家中,我的眼没瞎,耳没聋,该打听的该琢磨的,我一件都没落下!”
胤禛呆呆看着他!
胤祥看他这样,觉得自己似乎还没说透,于是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四哥,你可不能松劲儿!如今我在暗处,老八他们在明处,四哥你在场面上和他们周旋,反倒是我,不引人注意……”
这下好,和斯杰潘一样,胤祥也想走这条路!
可他不干这个,又能干什么呢?被剥夺了一切,甚至连记忆都不再保有,转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起点。
于是,过去的一切就全都成了泡影了么?他们曾经那样念念不舍的生活,充满希望的未来,就这么轻易被人一把抹了去,像擦去窗台上的灰尘。
胤禛低下头,他忍不住扑簌簌落下泪来!
他太难过了,不光是为自己,也是为胤祥。这甚至还不如先前,虽然充满痛苦,但至少他知道自己为什么痛苦,即便在痛苦到极点时,胤祥也不曾放弃希望。
然而现在,他就连挣扎都忘记了,竟然又开心平静地过起旧日子来……
胤祥见胤禛突然落泪,吓了一跳!
他慌忙扶住胤禛的肩膀,惊慌地问:“四哥?你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胤禛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泪,他擦了擦脸,这才哑声道:“我是想起……想起你如今这样……”
“嗐!四哥你也是的!”胤祥豪气满天地说,“好男儿哪有不饱经磨难的!我如今是被圈禁了,可我的心还没灰呢!四哥你也不能灰心呀!”
胤禛也不知怎么回答他,正这时,却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端着茶进来。
一看见她的脸,胤禛愣了,是璩嘉卉!
看胤禛盯着那丫头,眼神发直,胤祥好奇:“四哥,怎么了?”
璩嘉卉却是一副低头不语,老老实实的模样,她把茶放下,又屈了一下膝盖,这才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胤禛回过神,他哦了一声,却问:“十三,这丫头……是什么人?”
胤祥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晴儿手下的一个针线丫头。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胤禛失望极了!
“她不是叫璩嘉卉么!十三你怎么连这都不记得了!”
胤禛这么突然一发火,胤祥也愣了:“四哥,这丫头……是什么人?”
胤禛也留意到自己失态了,他慌忙掩饰道:“哦,我是说,先前你和我说过,如今你自己倒忘记了。”
“四哥知道她的来历?”
胤禛卡了半晌,摇头道:“我不知道。”
胤祥端详着他,忽然笑道:“四哥莫不是喜欢这丫头?喜欢的话,我就把她送给四哥。”
第三百九十一章
胤禛一听这话,差点把手里的茶碗砸在弟弟头上!
她是你老婆!你就这么把你老婆像给个物件一样给别人?!
这番话,他好好歹歹,算是忍住没骂出来。
胤祥看他神色古怪,不由问:“四哥是不是真喜欢这丫头?没事的,我府里丫头多得很,也不缺她这一个两个的……”
“十三,喜欢她的不是我,恰恰是你。”
胤祥一愣:“是么?我说过么?”
“对,你说过的。”胤禛认真看着他,“你曾经亲口和我说过,说,这丫头比你的性命还要重,你为了护卫她,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惜。”
胤祥愕然万分地望着胤禛:“我……我说过这种话?!可我连她打哪儿来都不知道!”
胤禛悲哀地望着弟弟,良久,他才哑声道:“是啊,你都忘了,其实我也知道得不多。我只知道,你曾经很疼她,不肯让她做一丁点儿杂事,生怕她累着……”
胤禛再说不下去,他站起身来。
胤祥也慌了,“为何我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
胤禛望着弟弟,半晌,他露出一个恍惚的微笑:“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只是,十三,既然说过这样的话,哪怕你如今……如今不喜欢她了,也千万不可轻贱她。”
等到把胤禛送走,胤祥一头雾水回到房里,他想了半天,就吩咐手下,把福晋房里那个璩嘉卉叫来。
嘉卉很快被叫到胤祥面前,一听是主子喊她,嘉卉吓得不行,又不敢逃,只好唇青面白站在胤祥面前,连手指都在哆嗦。
胤祥细细端详着她,心中微微一动,原来这丫头生得确实不错……
他淡然一笑:“怎么怕成这样?”
嘉卉颤声道:“奴婢……怕做错了事情。”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胤祥温和地说着,又轻轻拉起嘉卉的手,“来,和我说说。”
“爷要听什么?”
“说说你自己。”胤祥望着她,笑道,“不管是什么,全都说给我听。”
所有能挣扎的都挣扎过了,胤禛终于决定放弃。
他变得很冷,冷淡冷漠冷酷,除了公事,没有更多的话和旁边人说,就算在康熙面前,也是一句废话都没有。
然而大家都感觉欣慰,因为先前那个疯癫的、到处扒人家衣服裤子的雍亲王,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像如今这个惜言如金,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