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芳这话深深剌中她的隐忧。
“他不是个会浪费心思宠女人的狠角色。”
“你既然对他那么了解,为什么还要加入我和他的合作里,像在鼓励我和他接近?”
“那应该不叫鼓励,而叫伺机破坏吧。”禧恩很不好意思戳破她的罩门。“我看你病得真的不轻,什么事情都能看作是在撮合你和雅希禅。”
宝禄乍时粉颊烧红,糗毙了。
“你这样实在教人担心。我是很高兴你终于懂得什么叫情爱,但是,玛沁贝勒一旦出面,这事就必须快快了结。”
她知道,她也很想了结啊……
“别这么沮丧嘛。”禧恩鼓励地紧握宝禄双手。“第一次的恋情虽然有点苦涩,好歹你也尝到那是什么滋味,不算遗憾了。”
“为什么你不鼓励我干脆放手一搏?!”
“宝禄?”禧恩给她吼呆了。
“我知道我有婚约在身,我也知道玛沁修养再好容忍也有限度,我更知道和雅希禅在一起有多危险,可是我就不能全都豁出去地尽情爱一场吗?”
“不过你和玛沁贝勒的……”
“那种利害关系的联结,不要也罢!”
顿时,一室死寂。就连宝禄,也被自己无意间喊出的话吓到。
她在说什么呀?
颤颤小拳轻压在唇前,慌乱的思绪急急搜寻着平日应有的理智,可是,结果更令她恐惧。
她并不后悔自己刚才呐喊的话,反而……有点兴奋。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明白自己在婚事上的意思,有了抉择的考量。
其他两人的神情,则显示事态严重了。
“我就当作刚才什么也没听见。”佑芳阴狠冷睇。
禧恩不好表态,只得沉默,以示对佑芳的认同。
宝禄哭笑不得。她难得突然听见自己的心声,大伙却装聋作哑。“你们不觉得我刚才的宣言很有意义吗?”
“是,恭喜你,终于明白你并不想嫁给我哥。我只问你一句,你晓不晓得雅希禅是为了什么亲近你?”佑芳咄咄沉吟。
“为了帮我洗刷六婶事件的嫌疑……吧。”
“你真这么觉得?”
不,但她不太想去深思。
“我想雅希禅无论在言语或行动上,都一定将立场表示得非常清楚。”
那……那又怎样?
“他很大方呈现自己的目的,你却使劲儿地逃避,假装不知道,故意忽视,不小心忘掉。你以为这些躲得过他的双眼?”
“我知道他、他根本是在、耍我。”
“没错,他的目的正是想玩你。你呢,你就大大方方地随他玩了?”
一语惊破了她才编织起来的美梦。
“你若为他推掉我哥的婚事,你以为他就会娶你?”
不会。这么显白的事,她当然晓得。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她很清楚,雅希禅只是在耍着她玩……
“好了啦,佑芳。”禧恩实在看不下去。“宝禄又不是白痴,你点到为止就好,少顺便发泄你的怨气。”
“你以为我吃饱撑着?”一记冰雪寒眼马上扫去。
“我却吃得很撑。所以,请省点令人消化不良的屁话。”
“你饭桶啊?”成天吃吃吃。
“要你啰唆,不男不女的丑八怪,毛毛虫。”
佑芳霍然起身,肃杀地矗立小肥妞跟前。“你敢说我是毛毛虫?”
“你把寒毛剃得再彻底也没用啦,一样毛手毛脚的。”一摸就知道。“而且我告诉你,你不是水粉抹得不够,而是太阳快下山了,你的满脸青碴已经开始显灵。”
佑芳面无血色,立即拉起大氅。“告辞。”
“我跟你一起走。”
“宝禄!你不是说好要留在我家吃饭吗?”怎么一起撤退了?
“改天吧,我现在必须去佑芳家一趟。”
这话非常地引人侧目。
她悍然直视佑芳。“我去跟你哥取消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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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沁沉稳优雅地倚坐炕上,听炕桌另一侧的宝禄竭力告知一切缘由。
“我知道雅希禅对我不是真心的,但我们的婚事与他无关,而是我自己发觉到,我并不想与你成亲。”
他神情雍容地垂着俊美双眸,细细捧抚掌中的珐琅锦盖手炉,静静聆听。
“同样的,你也不需要为了我们两家的利益而非娶我不可。以你的条件,你可以挑到联姻利益不亚于我家且又很爱慕你的新娘。”
偏厅随即又陷入沉默。
她没想到,唱独脚戏会这么吃力。但玛沁就是从头到尾不发一语,她还能怎样?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玛沁贝勒。”
蓦地,他微蹙眉心,宝禄紧张地严阵以待。
他的回应将是致命性的关键。可是不管他的答覆如何,她都决定豁出去了。
“你再说一次。”他说得极轻极缓,拧眉垂睇手炉。
“我说,你不必屈就于这桩婚约,大可——”
“我是要你再叫我一次。”
“玛沁贝勒?”
他淡淡地缓然抬眼,对上她时,犀冷得令她瑟缩。
“对不起,我忘了改……玛沁。”
他终于满意地垂下长睫,视而不见地望回桌面。
就这样?他没有别的话要说?
宝禄挫折地瞅着自己蜷在双膝上的小手,继续等候。许久许久,无有声息,只闻入夜后屋外渐大的隐隐风声。
她满心期望著有人能分享她人生中瞬间的重大突破:她明白了玛沁并不是她心目中的成亲对象,不过,大家都以沉默打发她,彷佛这根本微不足道,没什么。
那也无所谓。反正她、她才不在乎大家有没有把这当回事。
“恕我冒昧打扰。”她傲然起身,顽强地压下受伤的情绪。“时候不早,我——”
“坐。”
“我不要。”
玛沁再度抬眼,神情却十分温和,凝睇她拗起脾气的骄蛮模样——有些倨傲,有些委屈,有些任性,有些无辜。
他的周遭,很少有人具如此率直的情绪,心里的感受,由脸上即可一目了然。
“为什么急着走?”
“我留下做什么?你根本就不欢迎我,不理不睬地暗下逐客令,我干嘛不走?”
她直截了当地耍平常的坏脾气给他看。她犯不着扭捏作态,他若讨厌她的话,这门亲更是大可不用结了。
“我没有不欢迎你。”
“欢迎也罢,不欢迎也罢。我的话已经说完了,告辞!”
“你还没得到我的答覆。”
轻柔的低语,紧紧缠住她的脚步。她来,不光是陈明自己的想法,更是来取得他的回应。她才不会笨到直接向家人做徒劳的抗争,取消婚事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玛沁自己亲口推拒。
“坐,宝禄。”
她再不甘愿,也不得不步回原位,赌气入座。
“你的答覆是什么?”她直瞪前方,故意不看旁侧的他。
“手。”
她错愕转望,他的大掌竟已伸展在炕桌上,等她搁上来。
这是做什么?
她好奇,一好奇就会照做,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两只白玉小手分别搁入玛沁的大掌中后,就被他缠绵地包握住。他的掌心厚实又细致,将她小小的存在保护得密密实实,又留有她充分蠕动的余地。同时,不易摆脱。
“你的手是冰的。”
“你大可直接拿手炉给我用。”
“不。”
玛沁怎么这么小气?她只顾着嘀咕,并未分神注意到他有多着迷于握着她娇嫩柔荑的感受。
“不。”
宝禄先是蹙眉,然后才满不在乎地大吐一口气。“不借手炉给我就不借,我也不会因此冻断手指头。”
“我回答的是婚约的事。”
婚约?他的答覆……是“不”?
“我不会取消婚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