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着手指算来,已经有一大圈人跟她说到要孩子的事,江湛远也没有反对意见。晏初晓本能对这种事抗拒,是源自母亲生她难产的痛苦印象。虽然当年母女平安,但她却从晏爸口里得知,母亲难产时竟做过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要把她带到人世的决定。她不由震撼,觉得对不起母亲,甚至连母亲过早离世也内疚为当年生自己受过苦带来的。晏初晓怕面对关于生命的选择,她怕自己不够勇敢,会为了孩子舍弃生命。她贪生怕死。这世上有很多她留恋的人或事,她舍不得离开晏爸,雨薇,爷爷,一大帮朋友……最重要的是江湛远。
浮想联翩之际,出租车在红绿灯路口停住了。她挥斥掉内心莫名的伤感,便把目光投向车窗外。
电光火石间,她捕捉到一个身影。是李穹!只见他提着一个精美包装的生日蛋糕,捧着大束玫瑰,眉开眼笑地走进鑫源宾馆。
身影一瞬即逝,出租车穿过斑马线继续前进。晏初晓原本没把这一幕放在心上,渐渐地,开始觉得不对劲。今天明明不是雨薇的生日,这小子居然拿着生日蛋糕,捧着玫瑰进宾馆,到底去干什么?
“外遇”一词立马跃入她的脑海,晏初晓不由怒火朝天,为雨薇不值。眼下想下车去捉奸,抓住这小子暴打一顿已经不可能了,她想也没想,就贸贸然给雨薇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一直没人接,晏初晓开始犯糊涂了,难不成雨薇真和这小子在一起?自己难道真记错了雨薇的生日?还是他俩提早过生日?她的心开始归位,庆幸自己弄错了,也对,给李穹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外遇。再说有雨薇这样貌若天仙的妻子,他夫复何求。
就当她预备挂电话时,手机那头竟然传来雨薇轻轻一声“喂?”
晏初晓傻了眼,一时预备要告的状竟然不知从何说起,头脑空空道:“雨薇……是我,晏子。……你在家啊?”
“嗯。吃了药刚刚睡醒一觉。”听筒那头传来雨薇虚弱的声音。
她生病了,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她?会不会打击到她?晏初晓正在掂量空当,又听见雨薇问道:“晏子,找我什么事?”
“哦,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起给你来个电话。”晏初晓怔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问道:“雨薇,你病了,李穹……李穹人呢?”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随即传来雨薇清晰肯定的声音:“哦,他在家呢。硬是说要陪我去医院,被我给拒绝了。”
听到这番话,晏初晓目瞪口呆,惊诧万分,脑海里快速整理刚才看到的一幕。一时之间,她握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好。
雨薇的声音再一次传出:“晏子,没什么事我就先挂电话了。等我病好了,咱俩再好好聊聊。”
“哦,好,好。”晏初晓忙不迭道。挂掉电话,她疑虑百生,在红绿灯路口,她确信那个人是李穹,自己一定没有看错。可是雨薇为什么替他隐瞒?难道已经知道了?可是以雨薇刚烈的性格,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李穹外遇,她非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般,杜雨薇缓缓放下手中的电话,脸色铁青,神情严峻,她的另一只手狠狠地捏碎手中的玫瑰花瓣。猩红色的花瓣飘然落下,好像一瓣瓣正在说话的嘴唇。
这捧玫瑰是她半个小时前快递收到的。半个小时前花还是茁壮饱满,红得鲜艳,此刻却零落满地,失水枯萎,就像她惨败的婚姻那样凋败而讽刺。讽刺的还有躺在地面的一张信笺:希望送你的这捧玫瑰和在巴黎为你挑选的一样令你满意。
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
江湛远看出晏初晓的心不在焉,她在剖脐橙时不是差点削到手,就是弄得汁水淋漓披沥,溅到衣服上。
“我来吧。”他递了一张餐巾纸给她,忙取过脐橙。
晏初晓如大梦般初醒,低头擦着衣服上的汁水。江湛远在一旁轻问:“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她是个心中藏不了秘密的人,眼下被丈夫一问起来,便将刚才路上所发生情景与心中疑惑一五一十吐露出来。
江湛远听着,脸色霎时暗沉下来,低着头继续一刀一刀划着橙皮。
“李穹这小子肯定是外遇了!当年真没看走眼,这个寡廉少耻的男人,披一张道貌岸然的皮,一肚子的卑劣下流!”晏初晓义愤填膺,狠下结论道。
见丈夫沉默不语,神色有异,晏初晓琢磨着,(炫)恍(书)然(网)大悟道:“湛远,你上次……上次打李穹那小子是不是就为了这件事?你早发现啦?”
江湛远手中的刀不由停滞,他沉重地点了点头。
“哎呀,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要是知道这小子背地里这么不堪,我当场也要狠揍他一顿!”晏初晓大为不满。
“看吧,告诉你,你也只会冲动,不问明来由就武力解决。这件事,并非这么简单。”江湛远平心静气,将一瓣橙子塞进孩子气般的妻子嘴巴。
橙子入口,香甜清冽。晏初晓笑道:“这句话你还好意思讲?上次不知是谁冲动,不仅暴打小人,还装酷什么都不说。结果弄得小人得志,雨薇怨恨你。嗨,你打抱不平也得做到正气凛然,邪不压正!”
“是么?上次我真是冲动了。”江湛远苦笑一下,他看了一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妻子,心里并不轻松。她是误解了,他倒是骑虎难下。
晏初晓继续琢磨着:“你说,雨薇干嘛要对我说谎?是不是她也知道了?”
江湛远搂过她,冷静道:“初晓,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雨薇今天有这举动,别的目的不清楚,但肯定的是,她心里有数,不想让你知道。你不妨顺她的意吧。”
“你是说,叫我装不知道?放任小人不管?”晏初晓挣脱他的怀抱,不同意道:“不行,绝对不行,现在雨薇肯定是孤立无援,不知如何是好。我得让她知道我是和她站在一边,不管什么忙,我都会帮她的。大不了我把那对奸夫□抓到她面前任她处置!”
听到这番话,江湛远突然握住她的手,眼神殷切道:“初晓,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你就别轻举妄动。事情也许不像你想的那样,没过多久,事情可能会平息也说不定。这回你就听我的,静观其变,装不知道,好吗?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对谁都比较好。”
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力度和神情不一般,晏初晓满腹疑问,想问却被他再次堵住:“什么都别问,这件事,我有很好的直觉,放任不管的话,没准会尽量不伤害到任何人。”
即便她答应了他的恳求,但是疑问仍在,如同暴雨之前的蛙鸣,鼓噪不已,此起彼伏。晏初晓后来才知道,她当时的焦灼不堪,其实并不全是来自于对雨薇婚姻濒临危机的疑惑,有很大一部分是她留意到了江湛远的敏感,而这敏感让她觉得不安。或许,这就称为女人的直觉。
晏初晓蠢蠢欲动,终于去了一趟杜雨薇家。按了好半天的门铃,没有人来开门,屋内也没有任何动静。留了一个心眼,她给雨薇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很久,电话才接通。手机那头传来刺耳嘈杂的声音,接着传来雨薇醉醺醺的声音:“喂?哪位啊?”
“是我,晏子。雨薇,你在哪儿?怎么周围的环境这么吵?”晏初晓心生担忧,忙不迭问道。
电话那头杜雨薇却答非所问,笑呵呵道:“是晏子啊,我的好姐妹。来,干一杯!”
话语刚落,她听到酒猛然落肚的声音,不由明白:“雨薇,告诉我,你在哪个酒吧?我来接你……喂?喂?喂……”
晏初晓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一阵忙音。她心里暗呼大事不好,雨薇这个时候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十有八九是知道了内情。她现在这种精神状态,肯定是没有把事情处理好。这么晚呆在酒吧,万一在这种时候,又碰见坏人……想到这,晏初晓万分焦急,决心即使一家一家翻遍L市的酒吧,也要把雨薇找回。
她没有自乱阵脚,以雨薇家为中心,从四周的酒吧开始寻找。
运气还算好,出了雨薇家,在大马路上,晏初晓捕捉到对面人行道上雨薇喝醉的身影,不过多了一个走路也摇摇晃晃的男人在一旁扶着她。
未等红灯亮起,晏初晓赶紧飞奔过斑马线,跑上前去,一把推开陌生男人,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