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装饰品也不过是拿来摆好看的,你要通通砸碎了,再买来就是了。」
唔……那是……谁在说话……?
宇迷迷糊糊地自梦里逐渐转醒,隐约听见房内有人的说话声……这声音好耳熟,到底是谁呢……?神智尚为完全清醒的他,只得放任浑沌不明的脑袋重新开机、运转,而他缓缓张开了眼,专注地聆听他们的对话。
「真的啊?早知道我应该通通砸了,好让你可以买新的来摆。有些东西看久了可真腻,好想全部毁掉再以崭新的来替换呢。」
轻柔醉人的嗓音接著响起,而原先平缓稍嫌低沉的声音又道:「你若这麽做真会比较开心吗?你明明就知道,不是这个问题。」
「感觉什麽都被你看透了……还真是不好意思呐。」调笑地回嘴,彷佛可以想见伊人回过身去,状似羞赧到不敢见人。
「魑魅,你要真不喜欢,和我说一声便是了。有什麽事情是我不能解决的?是不?我不想你伤了自己……好吗?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伤害你自己。」
沉默了好一阵子,伊人才又开口:「燕,你真的好可恶哪。」
「嗯?」
「叫人又爱又恨,我都不知道该拿你怎麽办了……」
「那就好好的爱我、好好的恨我,我亲爱的……」
突地没了下文,神智已转为清明的宇困惑地转头看去,以为是不是发生了什麽事情,却意外撞见──燕与魑魅深情拥吻的画面。
呃。
他像是被定格似的,眼神就是死死锁在两人身上,完全无法移开。
和与华的调情嬉闹不同、和与汶轩的宠溺眷恋不同,在燕的怀里的魑魅看起来好渺小,小鸟依人般的温顺乖巧,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姿态神情。心底蓦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不安,在那一瞬,那两人彷佛立於离他好远好远的彼方,那是他怎麽样也到不了的地方。
『魑魅……』
『不要……不要离开我……』
「你醒了?要喝茶吗?」
宇猛然拉回了意识,有点不能理解方才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他左看看、右看看,自己依然躺在床上,但魑魅却已绕来了床畔,刚刚尚待在房里的燕早不见人影。难道那些对话、那个画面……是梦?是吗?
「你还没睡醒吗?要不我就放你一个人继续在这睡觉罗。」
手上仍捧著茶杯的魑魅,好笑地望著面前这位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的宇,他勾起唇角,虽是下了最後通牒,却一点要付诸行动的意思也没有。
「魑魅?你……怎麽会在这里?」宇纳闷地脱口问道。
「我?这儿是我房间哪,我怎麽不能在这里?你应该是要问说,你怎麽会在这里吧?」
被宇逗得乐不可支的魑魅,竟真舍不得放他一个人,他乾脆跪坐在床边,将手上的茶杯凑到宇的嘴边:「喏,喝口茶、润润喉吧。」闻言,宇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一副惊魂未定的看著说出这般不可思议话语的魑魅,只见魑魅笑容可掬的看著他,眼里当真一丝戏谑也不存在,他这才在魑魅的协助下喝了几口茶,眼神却还是带点狐疑。
「你是什麽眼神哪?我难得这样诚心诚意替人服务呢,这可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气耶!」魑魅嘴上边说,一边用衣袖轻轻拭去残留於宇嘴角的水滴,宇受宠若惊地看著魑魅的所作所为,出乎意料的……与他如此的亲腻──
「所以,我到底为什麽会在你房里?」宇坐起身子,问了句。
魑魅端著茶杯站起身,回过身将茶杯摆放在桌上,他又另外拿出一只小酒杯,拿起早备妥的酒壶,替自己斟了杯清酒:「你说呢?」
知晓魑魅是不打算回答这问题了,宇便另起个头:「你一大早就喝酒,这样对身子不好吧。」
「我可以把你的话解读成你在担心我吗?」
魑魅却依然故我的倒酒,接著,一口饮尽。完全不怕自己会喝醉,他一杯又一杯,发现一壶酒就这麽没了,又起身自小木柜里拿出收藏已久的陈年美酒,拉开布条,又往杯里一倒。
看著把酒当成普通茶水在喝的魑魅一杯接著一杯黄汤下肚,宇终於按捺不住性子,下床朝魑魅走去,一把抢走他手中的酒杯,淡声问:「你昨天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怎麽这麽问?因为我看起来很不对劲吗?」
魑魅脸上完全不见醉态,反而更加清醒似的,他口气虽稀松平常,眼神却是无比的认真,宇见状,稍楞了下,才答:「是和平常不太一样。」
「那这样是好还是坏?」
「……我不知道。」
宇看著魑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怎地,心一阵抽疼。
这是怎麽一回事呢……见著魑魅那样的表情,他居然感到一丝丝的,心痛。
明明他就和自己是如此亲近了……为何还会有这种感觉?他真的好迷惘、好迷惘……
「我有点累,想更衣、小憩一会儿,请你先回去了吧。」
魑魅手拄著下巴,慵懒姿态下更带了分妩媚动人,对宇下了逐客令,而後者当然也没那麽厚脸皮,硬是要赖在别人房里不走,更别说他连他人怎麽会在前者房里都不知道了。
「那我走了,你也别再喝了,好好休息吧。」
宇叮咛了句,那语气虽淡,却藏了丝不易察觉出来的暖人关心。
魑魅笑而未答,目送著宇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麽一天,看著宇离开自己身边,而非宇看著自己离开宇的身边。
而离开魑魅房间的宇,自然不会去注意到,他身後的魑魅的眼神里,竟带了一丝几近於无的淡淡不舍与眷恋,更不可能会知道,这会是魑魅最後一次和他正常地好好说话。
第四夜 看尽辉煌最深处(一)
那里,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雄伟壮丽的华美殿堂,雕栏玉砌、琼楼玉宇,温柔深厚却又隐隐藏著不容忽视的慑人王气。两侧通道的如茵碧绿、珂雪白华点点缀饰,视线拉近一点,柱上的金雕银绕更显出无与伦比的高雅典贵。
转回到殿堂之内,只见一座之上,万人之下,朝廷文武百官个个跪膝於地,脸上尽是钦佩景仰,仰望著那灿灿金黄龙座,期盼著席上之人的到来。
「皇──上──驾──到──」
两旁的士卒挺直了身躯,面上庄重肃静,嘴里齐一的大声宣告。
只见一清华身影现身,顾盼伟如、玉树临风,举手投足间足见得那人从容不迫的优美雅致、腹中书华显露儒生的清淡白净,更别提那张国士无双、艳色逼人的花容月貌,嘴边尚漾著恰到好处的温和,但若因这样便以为当今圣上是个温文尔雅的乖顺书生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毋须任何言语,仅单单一个眼神,冷锋毕现,凛凛寒气直逼心口,就要你俯首称臣、大赞龙威锐不可当。
待皇上不疾不徐坐稳龙椅,他这才淡声说道:「众爱卿请起。」
「谢主龙恩!」
底下众官纷纷起身,却仍是诚惶诚恐地低下头,丝毫不敢斗胆瞻仰圣颜。
「启禀皇上,传闻,北方凛州有一鴌烟楼,近十年来快速发展起来,仅仅一家妓院却经营得有声有色,声名甚至远播至邻近的莞州、伒州、榷州、珒州等等。臣近日接获密报,说是鴌烟楼并不只是一家妓院如此单纯,恐怕还额外经营了什麽不得了的副业……」
只见一老臣面色凝重,以著事态严重的沉重口吻禀告著。
「爱卿有话不妨直言。」
皇上眯起狭长凤眼,似笑非笑地说。
「恕臣斗胆直言,臣接获的密报说是鴌烟楼私底下经营了一巨大的地下情报网,专门买卖各式各样的情报,臣担心再这麽下去,唯恐有些不肖之徒会和鴌烟楼勾结,进而图谋不轨、危害到陛下!」
「哦──」皇上仅是应了声,眼神深沉似是在思索什麽事情,才又岂口:「爱卿大可放心,朕曾派人探查过鴌烟楼,并无任何可疑之处,还请爱卿尽管放下心中罣碍。」
「启禀皇上,臣──」
听见皇上这样四两拨千金,便打算这麽草率带过,他心有不甘,打算再接再厉,却遭皇上龙袖一挥,才连忙噤了声。
「朕明白爱卿的顾虑,这件事朕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