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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说不定爹爹是希望兄长立下军功……历练一番呢?”
“真是这样的话倒是好了。可他让你见到那个假冒的家伙,不就是希望你让朕知道他的长子还在京城里头吗?再告诉你一桩——你兄长去朔方的事情是在暗中进行的,朕也是听了杨将军的回报才知道此事。”皇帝的声音很平稳,可越说越让人心惊:“如果是为了让你兄长历练,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兰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按皇帝的分析,她也能推测出事情大概是这样的——武太师想要对军队做什么,于是让自己的儿子秘密去了自己大女婿的军队里,但他没想到大女婿转手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二女婿,也就是皇帝。再加上今天自己无意间透出的消息,皇帝已经确定了京城里这个是假货——于是,他终于敢毫不顾忌地让皇后带话示威了。
但若是这样,杨将军回朔方没几天就出了事,还是带着正牌武大公子一起出了事,岂不是益发蹊跷?兰西怎么想都觉得这是皇帝故意安排的。
而这么看来,杨将军也是皇帝的人。武太师想要控制军队,似乎并不能从他这里下手了。但这样的计谋一旦暴露,皇帝立马就会有戒心——权臣对军队下手,意味着什么?
她正想着,皇帝却轻轻捏了她的脸:“不管怎么样,你兄长,朕是一定要救回来的。别愁着脸儿,不好看。”
兰西不习惯他如此狎昵的动作,便垂了头,低低“嗯”一声。可皇帝却笑了:“你现在这么可心的,要是有哪一天,朕真的得做出让你难过的事儿,连自己都会恨自己的。”
“陛下说哪儿话。”兰西顺势靠在他肩上,心里却颇为感伤。她不知上一世他有没有这么和武初凝说过,但最后他的确是负了她,而武初凝死以后,他会自责么?
皇帝的身体确实不是很好,身板太纤细,她这样靠着,脸颊都被他的肩骨硌得有些疼了。可他似是没有知觉,依然笔直地站在原地,宛如一种永远不会倒下的依靠。
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呼唤着初凝,调子格外柔情。兰西不敢再去揣度这个人到底爱谁不爱谁——几天之前他不是也曾温柔地望着萧良人吗?可现在萧良人已经在文淑媛的侧殿里讨生活了,刀俎在侧,宛如鱼肉。
难以断定的温柔,是暧昧,是危险。但是,只要不信,就够了。
她合上眼,皇帝却并未多做什么,他这个拥抱的含义似乎只是“安慰”而已。可兰西眼前却晃过另一双眼睛——那是她在太师府见到的“哥哥”的眼睛。
由是,她心下不由悚然一惊,彼人既然不是她哥哥,那种眼神要怎么解释?那不是随便哪个陌路人都可以伪装的神情啊。
那是从前认识武初凝的人吗,会是从前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武初凝的人吗。
兰西的思绪有一瞬间的紊乱,她不知道该对这个人怎么办。毕竟,若他对武初凝真有情,就既可能成为助力,又可能成为负累。
她没有心念去爱谁。哪怕那人真的对武初凝爱慕得死心塌地,她也没有对他动半分真情的意愿。这样环环相扣的局里,纵使他不想,也难保不会在事实上替太师利用她一把。
但凭他那眼神,兰西也敢赌一把,把最紧要的事情交给他。那样的深情不可能是装出来的,敢这样去看一个女人的男人,如果不是她的亲人,就一定是敢为她死的爱慕者。况且太师既然能挑中这样一个人来伪装自己的长子,就证明他除了可以伪装的长相之外还有别的优势。
而在这种“靠近与远离”的矛盾之外,兰西也绝不能让这种事情传出任何风声。皇后不适合有绯闻对象,于是,不管是实的还是虚的,那人都不可能在她身上得到什么。
这样安排,仅仅是想法都让她觉得很罪恶。哪儿有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也许她能给他些钱财,如果可以,在太师一党垮台后可能会想法子救他一条命,但也只能有这些了。
太师和皇帝都是宛若狼虎的可怕存在,在他们面前,自己没有任何资本去拯救别人,因为现在连她自己都是随时会被吞啖的羔羊。在两年的危险期过完之前,她得让皇帝和太师都对她维持信心,否则连在这两年里拉拢人心的机会都不会有。
而这个未知名姓的仰慕者,很可能让皇帝对她的信心彻底崩塌。如何用好他还不让皇帝疑心,这是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讲究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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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女生外向 。。。
当兰西在太师府门口下了车时,太师和那个冒牌公子已经迎出了门外。那人的眼神和十多天前没有什么分别,但兰西却不敢放心地接受这种温情款款的注视了,她只觉得自己心底下发虚,连脸都慢慢热了。
这么一来,连那人上来搀扶她她都不敢接受。翠微那天也听到了几句,见这“大公子”要来搀扶娘娘,一个白眼就甩了过来:“不劳大公子费心,奴婢来就好。”
那“公子”一愣,立时笑道:“翠微,你这是什么意思?进宫这么几天,脾气倒大了?”
“不敢,”翠微确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娘娘是宫眷,就算大公子是亲兄长,最好也还是避讳些!”
大公子笑得颇为讪讪:“也是,是为兄考虑不周,让妹子难堪了。”
兰西不愿在太师府门口和人纠缠这些,摆摆手,什么都不说了,径直走向太师。太师便在她过来时跪下:“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这一幕让她突然想到《红楼梦》里元春省亲那一段儿,她总记得元春是先红了眼睛的,也不知是不是。但此时她对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位“父亲”,却丝毫都没有元春那种得见亲人的兴奋和激动——一个能把发妻当做障碍除去的男人,能把女儿送进深宫当棋子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还要享受子女的敬爱呢。
她还是排斥这个“父亲”的。
于是,兰西在心中默数了三秒,才终于轻叹一口气:“父亲,和女儿何必见外呢?请起来吧。”
人人都清楚这延迟几秒的意义——这么一来,武太师会因为她截然不同以往的态度而生疑,即使说不上惶恐,到底也要有几分顾虑的。只要他有顾忌了,那么有些事就好解决许多。
果然,太师站起来时的脸色和行礼前的脸色就不一样了。他甚至有几分小心翼翼,直到进了府,那股子强悍气息才重新散发出来。
兰西本来想压压他的傲气,但现在看来那几秒钟的安静也起不了太大作用。可她也不敢再过分一点儿了——她和武太师发脾气,只有相当于水管子爆炸一般的威力。反正也没用,不如省省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武太师的眼光像是长了刺,扎在兰西身上,让她怪不痛快的。
“……陛下有话,要我转述给父亲。”兰西从牙缝里挤出语句,只为了把“不恭”的口气压到最低:“他说,算计太多,会害到自己……”
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武太师就发怒了。他猛地一甩袖子:“哼,算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莫非也是因为那说你兄长在朔方遭袭生死不测的传言回来的?刚刚难道你没有见到你兄长吗?怎么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兰西被他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火,脾气也上来了:“本宫刚刚是看到了,可那人是本宫的兄长么?父亲别再试图骗住本宫了——您既然不打算把女儿当做自己人,又凭什么要女儿在后宫为您争?真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