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依靠谁?且不说那么久,朕和武太师难以两立,这你该知道。若是武太师倒了霉,你没有皇儿,便是谁都能踩你一脚,这你难道想不出?”
兰西大骇,皇帝这番话,若是放在别人嘴里说出来,那可都是够砍了全家脑袋的大罪。但此时说话的人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本人,这不好开口的角色就变成了她兰西。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然而皇帝的最后一句话,却像是黑暗中的一簇火苗一样照亮了她的心——这是在暗示生了皇子就没有生命危险了吗?是的,上一世武初凝无所出,这或许真的影响到她的命运了。如若她有儿子,或者更巧合一点,这孩子恰巧是皇帝唯一的儿子,谁敢冒着被未来的皇帝反攻倒算的危险非要杀了他妈?
看着兰西突然亮起来的眼睛,皇帝喟叹:“朕估摸着,前后五百年,再也不会有一个君王像朕这样,还得教着皇后怎么在后宫里活下去。”
兰西心里很有几分不服气。没有他的指导她一样能活,只不过所有的手段都要更隐晦一些了。口上却道:“臣妾谢陛下恩。”
“谢恩就不用了。”皇帝居然微笑了:“你办好朕交给你的事情就好。”
兰西知道他是说中止选妃的事儿,便应了一声“臣妾遵旨”。进宫这么久,她也看会了些别人举动后头的意义——皇帝其实就是不想要徐氏做妃子,虽然他对于武初凝不怎么提防,但并不代表他不介意身边多出个智商情商都不低的女间谍。可又不能以“朕就是看老徐家闺女不顺眼儿”为由拒绝,于是便让皇后挑个借口把这次选妃取消了,他自己不得罪人,皇后也不算得罪人,武太师又插不进来眼线,皆大欢喜。
皇帝点点头,似是没什么话要说了。兰西便想告退,可此时原本在外围侍立的内侍却走了过来,恭声道:“陛下,快开宴了,您和娘娘……”
“一起过去。”皇帝心里头的石头放下了,说话的声音都明朗不少,竟自来熟地拉起了兰西的手。
兰西心里很有违和感。虽然自从皇帝说怜悯她到现在已有不短的时间,但每次和他一起她依然能感觉到自尊心在被一点点腐蚀剥离。他和她说话还好,若是再有什么亲切举动,她都会想质问他,不是不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么,不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干嘛还来招惹我?
这种感觉,在他对她笑的时候会有,在他拥抱她亲吻她的时候会有,在他和她亲热的时候也会有。他越是柔情款款,她就越是心中郁愤。其实,如果她对宫廷生活的期望值真的只是活下去,那这一切也就都不是问题了。可她很难做到——对一个人有了好感,而那个人又对你态度暧昧,无论如何都会心生妄念吧。
而她讨厌自己的妄念。
兰西猛地一抽,将自己的手从他手掌里头抽离。皇帝既没想到她有这么一出,又没法儿当着宫女内侍们的面立刻反应,便什么也没说。只是那嘴唇一抿,似是不大高兴。
兰西虽看在眼里,却也没当回事儿。但她却没想到,那天的皇室家宴上皇帝会一直冷着脸,把酒一杯接一杯地往自己肚子里头灌。
太后和文淑媛先后出声请他别喝了,皇帝却不为所动。兰西看着这一幕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正打算硬着头皮步二人后尘,请皇帝注意身体节制饮酒,皇帝却借着醉意将酒杯朝她摔了过来。
青玉杯子擦着她的脸,在后头的柱子上碰了个粉碎。兰西的脸顿时吓得惨白,眼见皇帝站起身,看都不看她就走了出去,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宫女内侍,她的冷汗才慢慢沿着脊背流下去。
他生气了,是因为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手从他手中抽开吗?她目瞪口呆地坐着,一时间什么也想不清。
38、酒后之言 。。。
皇帝一出去,室内就陷入了一片可怕的静寂。兰西扫了一眼太后,见她也是一脸愕然,心中一动,站起身便追了出去。
方才皇帝的杯子是砸向她这边儿的,等太后反应过来了,肯定也知道是她惹怒了皇帝。与其到时候被太后数落,不如及早逃走的好。
然而她出去后才发现,皇帝已经消失不见了。等她赶到皇帝的寝殿那边儿,只见到几个侍卫和内侍候着,寝殿的大门关着,想必皇帝已经就寝了。
此时,为首的那个内侍也已经发现了她们,小步跑了过来,道:“娘娘,陛下有旨,找他的人统统在外头候着,等他召命……您是回去,还是……”
兰西已经认出了这内侍,他就是拿录音笔的事儿要她放萧良人一马的那人。她不知道他是故意为难自己还是皇帝确有此意,但他打着皇帝的牌子,自己也就没话可回了——皇帝让找他的人在门外候着,这话根本就是说给她的。否则谁还会大过年的半夜跑来找皇帝?
于是,兰西挤出一丝微笑:“不打紧,本宫等着就是了,敢问陛下回来时可还好吗?”
“……陛下喝醉了。”内侍避重就轻:“回来便歇着了。娘娘若是要等,奴婢遣人拿手炉来。”
兰西点了头,那内侍便一溜烟的不见了,好一会儿才捧了个手炉给她。此时夜已经深了,寒风阵阵,兰西虽然披着皮裘,却依然能感到风从领口袖口灌进来,扎得她骨头都疼。
虽说天冷时候人会清醒,但当夜足够深时,兰西仍止不住地打起了瞌睡。等那内侍跑来叫她说是皇帝传召时她才猛地睁开了眼,竟看到雪花正缓缓落下——又下雪了。
“陛下醒了,听说娘娘在外头等了两个多时辰,叫娘娘进去呢。”那内侍垂着眉眼:“皇后娘娘,请吧。”
兰西迷迷糊糊地应了,跟着他进了皇帝的寝殿。一股香料都盖不住的酒味扑面而来,她才稍微清醒了点儿。
走到皇帝的御榻附近,引路的宫女自然停了步,替兰西除了氅衣,然后一言不发地退下。她刚一出门,榻上便传来一声有些模糊的呼唤:“初凝?”
兰西应一声“臣妾在”,忙快步上前,却见皇帝并未睁眼。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但许是因为饮酒的缘故,两颊却微微泛红,薄唇紧抿,额上还有一层细汗。
“陛下?”她总觉得皇帝这脸色不太正常,像是要病了一样。
皇帝不答应她,却突然伸手握住了她手腕,之后才睁开眼:“你……刚刚一直在外头等着?”
兰西点点头,道:“还好,不太冷。”
“是么。”皇帝竟坐了起来,寝衣的领口张开,露出一片雪白胸肌,另一只手抚上了她脸颊:“不冷吗?脸都是冰的,你何苦来着……”
兰西的眼睛被不该看的那片白给烫了,忙转开脸,收拾心神,才道:“臣妾惹恼了陛下,觉得该来陪个罪才是……”
“这样赔罪吗?”也许是光线太暗,皇帝的眼睛像是一汪不知深浅的水潭,有几丝氤氲:“陪什么罪?你连朕为什么不高兴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