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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电话铃骤响。陆父命令:“接电话去!”陆平拿起话筒,有气无力:“喂——”那头一阵缄默,只有陆平的余音在缭绕,几秒钟后,对方说话:“嗯,请问——陆平在家吗?”陆平一听,是兰若馨的声音,忘了自己是谁。
“喂,喂——”
“我就是陆平,你是——兰若馨?”陆平装傻道。
兰若馨笑笑:“听出来啦?”
陆父在一旁大骂,原因是陆平门没关好,一条狗闯进来,朝陆父狂吠。他搁下碗筷,起身对这条狗大骂,却不敢追赶,因为小时候被狗咬过。陆父大意上是诅咒这只狗患上精神科疾病,并让它滚开,如果它会滚的话。
“陆平,那是谁的声音?好凶啊!”陆平不敢说是父亲,侧过身,背对陆父,笑说:“哦,那是我的邻居,喝醉了,在撒酒疯呢,在逗一条狗。”陆父无辜成了酒鬼。
“唐莲香说,下午你来我家了,有事吗?”
“没,没什么,只是路过,嗯,随便问你借——借英语笔记。”陆平胡扯。
“那好,明天上午你来我家拿吧!”
“谢谢。”
“那就这样吧!byebye。”兰若馨挂断电话。
陆平挽留不及,怔怔地听了一段电流声,惆怅地也挂了。
陆父见陆平鬼鬼祟祟,疑心道:“谁打来的电话?”陆平正在甜蜜中,没有回答。陆父的问话在空气中翘首以待。陆父疑心加重,拉长脸说:“昨天你班主任打电话来,说你上课经常捣乱,蛊惑人心,散布谣言,有这事吗?”
陆平的确曾在上星期的一次班会课上宣扬过自己的观点。那天,陆跃华正殚精竭虑重申学校的规章制度,三令五申地让学生做好仪容仪表工作。陆平反感,忿忿说了句:“无聊!”声音不小。陆跃华神采奕奕时,听见有人大唱反调,心中当然不悦,就好比一个人在吃美味时,你却突然对他说你想大便。陆跃华故意让陆平上台演讲,等他出丑。不料,陆平竟在台上大放厥词,批评学校的校规是教条主义,存在许多不合理,应加以废除,煽动学生“造反有理”,博得一阵掌声和叫好。
“你小子行啊!书不好好读,成天搞造反,你当你是‘红卫兵’呐!”陆父怒道。
陆平讽刺说:“我知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读了书就挣大钱娶美女,然后生个大胖小子……”
陆父打断了他拓展的宏图:“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偷偷摸摸的,是女孩子吧?书没读好,这些倒学得比谁都快。”
陆平狡辩说是校门口卖茶叶蛋的,是一黄世仁,欠他的蛋钱没还,打电话催债来了,说要把喜儿嫁给我。胡诌之后,悻悻回房。
陆平坐在阳台上吹风,看星星月亮。两天前,陆平已经把情书给了兰若馨,整个过程还不足一分钟,陆平只说了三个字“可以吗?”兰若馨接过信转身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明天就是答复了。同时,陆平觉得家里已经藏不住秘密了,自己像是一个通缉犯,随时都有落网是危险,万一兰若馨打来的电话被父母截听,盘问之下,岂不露陷。陆平决定住内宿,虽然手续有点麻烦,但他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这年头的鬼也响应了党的号召,富起来了,钱给少了照样不拉磨。陆平插上唱片,是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陆平大声跟唱,屁股一扭,险些摔下楼。陆父在楼下骂:“发什么神经!吵死了!”
这一夜,陆平睡得极香,梦里都笑出声来。“等待和希望”五个字里包含人类的所有智慧。
第二天,陆平一早起床,抬头眼望天花板,憧憬与兰若馨见面的情景。一般而言,女孩子都喜欢强壮型的男生,这是亿万年的自然进化定律得出的结论。陆平体质不够标准,忿恨不已,跃然起身,连做了八十个俯卧撑,累得趴下。陆平选好衣服,在镜子面前一遍遍拭穿,恨不能问“魔镜啊!魔镜!告诉我,谁是这世界上最帅的人?”陆平看见了镜子里自己臭美的笑容。陆平拿来梳子,心想,女孩通常喜欢流川枫的酷,于是梳了个流式发型,暗暗得意,自信倾国倾城,能令天下女子为之一振。最后,陆平向中国的礼仪小姐们学习,对着镜子苦练微笑,不自然地调动组合两腮的肌肉,咧嘴露牙,仿佛是在倚门卖笑。陆平看了看手表,祈祷一番,跨上自行车。
幼时,陆平车技奇差,常常与人发生碰撞,屡战屡胜,在小城上横行一时,令人闻风丧胆,大有地方官的做派。陆平今天心情愉快,不带刹车,一路直冲。路上坑坑洼洼,陆平颠簸而去。可见,爱情是幸福的,爱情之路是辛苦的。
兰若馨正坐在溪边的一方巨石上,捧书晨读。陆平下车步行,轻轻踏上石桥,不发出声响,生怕会惊碎了这个梦境一般的世界。他走近兰若馨,痴痴地站在一旁,默默等候。不远处,炊烟升起。山峦渐渐从迷雾中隐现。透过山峦,陆平看见了他的少年穿过若馨的黑发。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这样写道。许多年之后,陆平将会记住,在一个明媚的清晨,记忆中,有一方石桥、一条小溪、一首小诗和一个女孩。
兰若馨蓦然间抬头,轻拂耳际的秀发,冲陆平莞尔一笑,轻启淡唇:“陆平,这么早啊!来了怎么也不吭声啊!傻站着干嘛?”
陆平笑说:“我,不想打扰你的晨读。”
兰若馨笑笑。陆平突然间后悔起来,或许写情书给她是一件错误的事,那封信会在他们之间产生隔阂。阿斌说得没错,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让她知道,留着一份回忆是美好的,纵然会有遗憾。
“陆平,又呆掉啦?”兰若馨起身,推了推他的肩,似乎在确认陆平是否还活着。
陆平一惊,解释:“没啦!我只是在想,今天的天气怎么这么好?太阳真的好圆啊?为什么呢?”
“又贫了,不说话的时候理都不理人,说起话来又没个正经。”兰若馨白了他一眼。
陆平尴尬地笑笑。
“陆平,你在家有晨读吗?不许撒谎哦!”兰若馨扬扬手中的书,问。
陆平甚至都不知道“晨读”的具体概念,又怕兰若馨笑他无知,撒谎说:“嗯,偶尔,或许有吧!就是说,在我去溜狗的时候,会翻翻书。”
兰若馨不依饶,递给他一本英语书,顽皮一笑,命令道:“喏,现在呢,就开始晨读,英语要多读多背才会有进步的哦!”
陆平道:“好啊!别说是英语了,就算是鸟语我都读,只要——你教我。”说罢,坐在她身旁。兰若馨朝他微微一笑。陆平得意,对自己倾倒不已,灵魂出窍,拍拍自己的肩膀说:“陆平,加油,你小子厉害!”
兰若馨在背诵朱自清的散文《菏塘月色》——一篇由华丽辞藻堆砌成的文章。
“‘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兰若馨读道。
“等等,你读的这段话有逻辑学的行而上错误。”陆平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发表意见,语气里俨然是评论家的腔调,而所谓评论家其实常常都是只评不论。陆平并不知道“逻辑学的行而上”,随口胡捏的,只是为了体现其理论依据。
“噢,是吗?我怎么不觉得?你说说看?”兰若馨饶有兴致。
陆平正言:“喏,你看,书上说‘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说它像什么‘明珠’、‘美人’,倒也罢了,可是,把它比喻成‘星星’就不妥了;既然已经是‘碧天’,那‘星星’又怎么会又如‘零星的白花’?花少,星星却是很多。你说呢?”说完,自己的头都有些大。兰若馨一知半解,苦笑:“我不太明白,算了,反正这些东西考试的时候又不会出现,况且,我们要做的只是分析文章概括段落意思,而不是挑文章的毛病。”
陆平忿恨道:“中心思想吗?哼,我们这些后人真会想当然,拿一份《菏塘月色》的试卷给朱自清做,恐怕他自己也搞不懂他的那些段落大意。”
兰若馨无奈地摇头:“陆平,你好象很不喜欢现在的教育体制啊!谈这些问题的时候总是很偏激,我想,你应该学会适应,适者生存嘛!我们是没办法改变环境的,只有让环境来改变我们。其实,你是一个很聪明的男孩,只不过太随意,太无所谓了,应该,怎么说呢,温和一点吧!别太偏激,虽然世事如此,还是得容忍啊!”
陆平曾以为没有人会了解他,除了兰若馨。
陆平只是愤世嫉俗而已,还没有推翻世俗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