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惑的点点头,刚走进殿中,禾天便将门从外面关上了。
殿中一个人影也没有,华丽的帷幔也没有换下,这一切平静得就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隐约听到后面的花园中有琴声响起,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疑惑的向花园走来,只见那娇艳的海棠花中坐着一个白衣男子,男子那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琴弦,阳光照在他好看的指节上,随着男子的动作而跳跃,男子没有束冠,只将头发半扎在脑后,额前的刘海斜斜垂下,遮住了他那深邃的双眸。
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蒸腾到头顶,全身的血液也在这一刻凝固。
这个人是千竹。
看到完好无损的千竹悠闲自在的坐在花圃中,她很难将他与刚刚被射成刺猬的人联系起来。
可是她知道,这不是她的幻觉。
“我想你现在一定很惊讶,为什么我还没有死对么?”
千竹终于开口,随即抬眸,那没有一丝感情的深邃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只觉得那目光中射出一股超凡的力量将她猛地一撞,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捂着疼痛难忍的心口大口大口喘息着。
千竹冷眼看她,从一旁拿出一支短箭丢在她面前。
“我早已知晓姑蔑的计划,今日埋伏在草丛中的人其实已经被我换下,这种短箭的箭头经过处理,不仔细是看不出来的,再加上我的人控制好了力度,我又穿着软甲,所以我不过是受了一点皮外伤而已,至于我吐出的血,不过是我咬了舌头所致,这个答案你还满意么?”
叶依依浅笑,抬头看他,他依然是如神祗般高贵冷漠,对于他只能尊敬,只能仰望。
原来他早就知晓一切,也就是说,今日固执的望向她,不顾一切靠近她也不过是做戏而已。
以及那句“我来只为救我的东施”也不过是戏台上的一句台词。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他所说的那句“姑蔑永远也赢不了我”是什么意思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问的这句话很隐晦,然而千竹却默契的说出了她要的答案,他淡漠的弹了一个音,“从你接近我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你是姑蔑派来的人。”
哈,千竹不愧是千竹,他果然高深莫测。
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姑蔑的人,可是他却并不拆穿她,然后看着她在他掌心中翻滚折腾,偶尔也逗弄她一下,给她一点自以为是的幻觉。
她以为他一直是一个看戏之人,冷眼看着戏中的贪嗔痴念,可是当他将自己融入戏中时却比谁都要演得认真,他精湛的演技蒙蔽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千竹对生活的认真可真是让人绝望,他既是一个合格的观众,又是一个合格的表演者。
第三十五章 一池春水(四)
“为什么知道了还要我留在你身边?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宠爱?”
千竹随意看了她一眼,撒手划拉出一串好听的乐音,“因为我想看看姑蔑培养了四年的人究竟厉害到何种程度,至于对你的宠爱,不过是蒙蔽姑蔑的假象而已。”
就连姑蔑培养了四年他都知晓么?
这一刻她才真正感觉到他的可怕,他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姑蔑所有的计谋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场猴戏而已。
深吸一口气,她脸上带着决然的笑容,“千竹,我输了,你想怎么处置我,尽情动手吧。”
她知道,千竹定然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
千竹停下手中的动作,仰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有着精致线条的下巴上沾染上了好看的流光,棱角分明的五官从这个角度看上去更加魅惑人心。
“父王要杀我,母后要杀我,姑蔑要杀我,东施,为何连你也要杀我呢,你们真的那么想我死么?”
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起承转合,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转回头来,语气忽的转冷,“来人!”
话音刚落,立刻从殿中走出几个人来。
“将她带下去!”
没想到真的要死了,她竟然并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其实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或许再死一次就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被人带下去了,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她终于转开看向他的目光。
千竹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伸手折了一枝开到极致的海棠花,若有所思的拿到鼻端嗅了嗅,随即眸色一暗,指尖用力将花朵捏得粉碎。
为什么不杀她?所有背叛你的人都不得好死,为什么心头会有不舍?
这种感觉让他陌生,他不能有一丁点的牵绊,也不能有一丁点的在乎,有了牵绊有了在乎他就有了弱点,有了弱点就注定成不了强者。
捻起一根弦使劲弹拉,寂静的花园中顿时响起一声粗重的音节,吓得在花丛中交劲的莺歌扑棱着翅膀飞上天空。
白莲花一走进来便听到这声慌乱的音节,她看到他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仿佛没有了呼吸和心跳,有鲜血一滴一滴落到琴弦上,就像在纯白的琴弦上洒落了几片开到极致的梅花瓣。
她吓了一跳,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颓丧的样子,他的淡漠和无情让她无法理解,可是如今看到这样的他她却觉得心疼。
她急忙走过来用手帕将他手指上的伤口包扎好,担忧的问道:“殿下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今天想不出曲子来明天再想,何必这样作践了自己。”
她知道他这样并不是因为想不出曲子,这样说给了他台阶下,也顺便安慰一下自己。
他慢慢抬起头来,是他一贯淡漠的脸,那深邃难懂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的波澜,可是他却抬手捂住自己的心脏处,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发现我好像生病了,不然我这里为什么会这么痛,这种病怕是连蓝石也医不好了。”
语气中没有一丝感情,可是却莫名让她心疼,她将他搂在怀中,说话的语调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殿下莫怕,不管多严重的病,莲花也一定让蓝石给你治好的。”
不料他却冷冷推开她,就像刚刚那个颓丧和无助的人另有其人一样,他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漠疏离。
“你来这里,有何事?”
白莲花立刻起身退开一步,低头恭敬道:“禀太子殿下,三公子和大王来府上了,此刻正在前厅等着你。”
千竹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弧度,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
“来得可真快,看样子他们是来确定我死没死的,父王,你对孩儿还真是无情啊。”
吴王和姑蔑正等在太子府八进门的前厅中,厅中高大的红木柱子上用石炭画出一株株清脆的竹子。
要是闲来无事数数,这竹子不多不少,刚刚有千株之多,石炭表面封了一层蜡,更显得那红木上的竹子郁郁葱葱。
前厅中央放着一个大大的香炉,从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熏得人昏昏欲睡,青石地板被擦得光可鉴人,迎着门外射进来的光就如那迎着天光的湖面。
那湖面上突然荡起了一圈涟漪,波动着那天光暗了暗。
吴王和姑蔑同时抬头向门口看去,却见一个白衣佳公子翩翩而入,这人脸色有些苍白,可是那挺直的胸膛和步履生风的姿态却不像是受过重伤的样子。
姑蔑的眉头皱了皱,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出现的人,好在生在帝王家的人心理素质都是极高的,并没有被他以为已经中毒到快死的人突然若无其事的出现吓得大惊失色。
同样吃惊的是吴王,他看了看姑蔑又看了看毫发无损的千竹,脸色沉了沉。
千竹向吴王叉手行了礼,吴王将喝了一口的清茶放到桌上,“我听姑蔑说你在宓林遇袭,而且还中了毒,所以特意来看看你,如今看来你并没有什么大碍,我便放心了。”
要是真的担心他的安危,身边应该不会连一个宫中的医正也不带,怕是姑蔑跟他说他就要死了,所以他来看看他死透没有。
“儿臣不过是受了一点皮外伤,让父王为儿臣担忧是儿臣的不是,儿臣刚刚的确在宓林遇袭,可不知为何三弟会说我中了毒,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