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眉儿,嫣儿,还有眼前这个叫“仙儿”的女子,她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会长得如此相似,却又相隔甚远?
想当初见着嫣儿的时候,也是这般惊喜莫名,刨根问底了许久,暗地里也动用了不少密探,却是蛛丝马迹全无,反而被太子知晓,很是发了顿脾气,声言如果再悄悄调查嫣儿的身世,便要出宫远走天涯,永远不再回来。
至此以后,再不敢轻举妾动。偏偏母后又暗地里作祟,用“厌胜”之术陷害于她,幸好嫣儿聪明,又幸好她此时已怀上龙裔,几经周折,才总算保全性命。可是以后呢……
皇帝不敢再想下去,但又不得不想。
今日盛怒之下,顶撞了她。只怕明日她就会直闯坤宁宫,带走仙儿。可怜仙儿伤势未愈,又要遭她折磨……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带走——
忽然脑际灵光一闪,便有了计策,急忙叫了一声:“老姚——”
“老奴在”姚公公从黑暗中闪了出来,几步踱到皇帝面前,“陛下,有何吩咐”
“叫几个信得过的宫女太监,陪朕去坤宁宫把仙儿接出来千万要记住,切不可走露风声你知道的,朕身边就你这么个信任的奴才”
“是,老奴晓得”姚公公应了声,转眼便消失在树影花深处。
“光和十八年,注定是多事的一年。今天不过大年初一,便隐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唉……”皇帝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朝着坤宁宫慢慢走去。()
第五十二章 挑明
翌日,天气已经放晴,金色的阳光遍洒开来,照在白雪皑皑的琉璃瓦上,灼灼耀人眼目,偶尔有“咯嚓咯嚓”化雪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动听悦耳,犹如银铃。空气中散发出薄薄的氤氲雾气,重重叠叠的殿宇飞檐,在绚烂的晨曦中晶莹剔亮。
因为不上朝的缘故,皇帝今儿个起得特别晚。直到辰时,才听到他在里边轻唤:“老姚——”姚公公早已守候在外,闻言答应一声,然后朝外面一挥手,便见宫女们捧着洗盥诸物,鱼贯而入,侍候皇帝梳洗。
梳洗完毕,又传早膳,膳后去了御书房,呆到晌午,才复又出来,直奔太子殿下的东宫。绕过巍峨殿宇,来到一僻静处——嫣霞宫。
刚到宫门,远远就听到里面传出欢快的笑声。姚公公正欲高声唱诺,却被皇帝挥手制止,只得立在原地噤声。但见皇帝轻手轻脚,直接奔入大殿,立时引得一阵惊呼。
因为早已求得皇帝恩赐,春节期间,太子可与皇长孙宣烨共聚天伦。所以,这些时日,他总是留在嫣霞宫,陪着嫣妃母子嘻笑玩闹。
这会儿见着父皇过来,便急忙率了众人上前行礼请安。皇帝满脸是笑,挥手示意他们平身,看见小可爱粉着一张脸对他傻笑,便忍不住上前抱着逗弄起来。其余众人也都围拢过来,拥着他一起逗弄。
很快便是午膳时间,皇帝早已吩咐下去,叫人把午膳传到这里来。满满一桌子菜,尽是山珍海味,令人食欲大振。正吃到开心处,陡闻殿外传来福公公尖细的嗓音:“太后老佛爷驾到——”
众人俱是一惊,全都停了碗筷,急忙起身迎了出来,嘴里道着万福。
太后今天着了一袭紫黑色宫装,甚是奢华大气,头发梳着朝天髻,四支黄金白玉桂簪,四支累金丝攒东珠凤钗,两支金丝络,两支簪珥步摇。耳上穿了夜明珠耳铛,胸前金丝刺绣着大大的“福”字,脖颈一串黝黑发亮的海兰珠,手上指套是色彩斑斓的凤凰。
她仍是满脸慈祥的招牌式笑容,吩咐“免礼”,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最后定格在皇帝手里的婴儿身上。只见她慢慢走过去,从皇帝手中抱过婴儿,逗了一会儿却转身交给旁边的嫣妃,嘴里冷言冷语地奚落道:“自古带孩子是咱们女人家的事儿,皇帝日夜操劳国事,何须在这些小事上浪费精力以后可不许这般胡闹了”
皇帝不由苦笑,太后擅予记仇,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昨日在老虎头上拎了胡须,今天便遭了现世报了。
忍朕忍还不行么?于是暗暗咬牙,哈哈干笑两声,语气却极是恭谨,“这几日难得清闲,刚在御花园走动,信步就过来看看烨儿母后,昨天是儿子不对,儿子在这给你赔不是了,万望母后莫要生气才好”
此时太子早已令人撤了残席,又挥退了左右,便带着嫣妃儿子躲了开去。大殿里便只剩下太后、皇帝母子二人,仙鹤嘴里燃着好闻的龙诞香,氤氤氲氲地冒着烟气。
“哟?皇帝知道错了?”她此时已被宫娥搀到软榻上坐下,茶杯端着刚放至嘴边,闻言不禁失笑道。
“是,儿子知错了但请母后莫要掂记才好,否则儿子寝食难安”他表现得诚挚之致,但愿她不会继续追究。
只可惜他料想错了。
太后并没有被他的三言两语劝住,见他认了错,眉宇间更是阴霾之气,“如果真觉着错了,那就麻烦皇帝把那丫头交给刘大人,让他公正审理,以正视听”
“不瞒母后,那女子已在昨儿个晚上,被儿子送出宫去了。”
“哦?”太后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处理,很是吃了一惊。
皇帝继续解释,“昨日把母后气走之后,儿子深感后悔,便吩咐姚公公,连夜把人送走了。”
“哼这样岂不便宜了她?国舅死得不明不白,此女明明是最有关系之人,怎么可以说放走就放走?快,赶快派人把她抓回来,哀家要亲自过问”
“母后——”皇帝皱着眉,连连劝慰:“这大过年的,何苦来着?儿子已经问过了,她跟国舅爷只是一面之缘,目的也是为了劝国舅买她的‘云轴楼’,国舅没答应,此事便不了了之。至于那些谣言,恐怕是她生意上的对手,以此来陷害她而已。”
“可是哀家听说,此女跟嫣妃长得一模一样,是吗?”她问得清描淡写,但皇帝亦是清楚,前面说的那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其实都是为这句话作的铺垫,这句话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幸好早想好了托词,应付起来就轻松多了,“其实正因如此,儿子当时才救下她,并带回了宫,也是想着她可能会与嫣妃有什么渊源。可是儿子问了,她说自己本是孤儿,从小便被师父收养在山里,从未下过山。直到去年师父不幸离世,她没了依靠,这才下了山,开了‘墅楼’商号。”
其实他说的这些话,一半是凌嫣告诉他的,一半是他自己瞎编的,只是希望由此能解了太后的疑虑,救得她的性命。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掂记着;是啊,此时的凌嫣,可不就是被太后老佛爷掂记上了?以她向来狠毒的性格,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嫣妃被她害过,没有得逞,目前也无法再次陷害,可是区区一民间女子,做了她还不如捏死只蚂蚁般容易?
知子莫若母;其实,知母也莫若子。皇帝对她的心思,倒是了解得透彻。
太后“哦”了一声,半天没有言语,又端了茶抿一小口,却又问起了与此相关的另外一件事:“听说皇帝把东水湖那块地给批了,让兰庭绪修建牡丹园?”
这下轮到皇帝惊愣了,“母后是怎么知道的?”
太后不答反问,“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