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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
这陌生男子的声音就响在她耳畔,她这才睁大眼瞧见脚下躺着的一个模糊身影,这声音的主人离她近在咫尺!
紧捧着水的双手猛地摊开,凌钰害怕得长声尖叫,连连退开数尺。
“——玉儿。”男子仍旧响彻在这黑色的夜里。
这男子是谁?他在唤她么,他为何会认识她?
只有爹爹才这般叫她“钰儿”,难道,难道……难道是爹爹回来了!
凌钰疯了一般跑上前,蹲到男子身侧,她捧住男子的脸,临着月色瞧清了男子的容貌:他有硬朗的轮廓,五官好似被精心雕琢,俊朗得惊人。他一双黑眸迷离望着她,隔着月色,恍若镀上流光,引她跌进他眸底的深潭里。
凌钰痴了好久,男子宽厚的手掌正紧握着她,仿若她如世间珍宝,他紧紧攥着,半分都不愿松手。
怔怔回过神,凌钰心底一阵失落——不是爹爹。
可是偏远宁静的虎丘村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个恍若天神的男子?
是呢,恍若天神——她从未见过这样俊美英朗的人,他身上好似带着疾风劲雨般的凌然气魄,他也好似那天空的太阳,周身都散着熠熠流光,逼人睁不开眼,不敢直视。
她学识浅薄,已不知该要如何来形容他了。怔怔凝视他良久,察觉他们还交握着双手,她倏然抽回,双颊滚烫。
这一举动好似惊了这男子,他努力睁眼瞧她,定定望住她。眸中的柔和渐渐淡去,顷刻覆上一层寒霜般冰冷的雾色。
凌钰吓了一跳,不敌一个人会突然这般转变,她竟有些结巴起来,“你,你……你是谁,怎么会到我们虎丘村来?”
“……虎丘村?”男子静了一瞬,才不解地问。
难道他迷路了么,他身上好似有着拒人千里的冰冷,凌钰不敢再上前,揪着自己的衣袖,“是啊,你不知道吗,这里是魏国边陲的小镇,你难道是迷路了?”空气里好似有股腥甜的铁锈味道,凌钰愣了一瞬,猛然惊呼,“你是不是受伤了?”她能确定那味道就是鲜血的味道,她砍柴多次被割伤了手,自然对这味道清楚得很。
男子周身的寒意更重,但凌钰却在这紧急之下忽略无视,上前查探男子的伤口,却被他的大手一把握住。
凌钰微怔,抬眸望来,愣住,他眸中的警惕让她不敢再乱动。
她明白人在受伤的时候是会有这样的自我保护的,想到此,她放缓了声音:“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是这里的农家女,我砍柴回来碰到了你,并不是刻意接近你的!”
男子朝她身后望去,借着月色,见了地面那捆柴,又凝她片刻,才道:“我是受了伤……”
“你怎么不回家去,你应该不是虎丘的人,我从未见过你,你是迷路到此么?”她眸中担忧,或许是他方才如爹爹一般唤了她的小名,她心底生出莫名的关心,想要救他。
男子并未答话,或许是不愿对她这陌生人透露心事。
“魏国与胡正在交战,天下动乱不安,你只身受了伤,该怎么办!”她有些急,一心替他担忧,害怕他在这动乱的天下里连命都丢掉。
男子终于回答了她的话,声音低沉浑厚,“我是胡国的兵,逃到了这里。”
“什么!”凌钰大惊,仓皇后退。她怎么遇见了敌人,这个人是胡国的兵,那他要杀她这个魏国人么!
她惊恐地望他,只是他却安静匐在原地,眸中的寒色不见,根本未如她心中所想的那般令人恐惧。
她想错了,他没有想要杀她,她与他无冤无仇,他落难至此,她若一声惊呼,四周邻里必当提着耧犁过来追打。
“你何必这般怕我,我只想要找一处藏身之地,躲避魏国的搜兵。”
“你说魏国会来此搜兵,那我……”她犹豫着要不要帮他,见他双眸蹙在一起,许是伤口太疼,他面目有些痛苦。她的心顷刻泛起柔软,她是善良的女子,实在不忍将受了伤的他丢弃至此。
“你去我家避避吧!”做下决心,却仍旧有些犹豫。
那捆柴也只得之后再来取了,搀扶起他,他们相携相搀,融入这夜色里。
003 有过妻子
凌钰暗暗后悔,她是一时好心,可若他趁人之危怎么办?
若娘亲发现了他,定是不会答应她将一个男人藏在家中的!
心里犹豫起来,脚步也慢下半拍。算了,都已救了,便让他在柴房过上一夜吧!
推开栅栏,凌钰忙转身搀扶起男子,院内忽然响起娘亲的咳声,“阿钰,你怎么才回来。”这声音隐隐责备,却也透出关心。
凌钰惊慌失措,她不料娘亲会等她。娘亲端着烛吃力走来,她傻傻怵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走得近了,娘亲已经借着烛火瞧清了她身侧还站着一个男子,“你怎么随便带男人回家,他是谁?”
纵使娘亲身体已近油灯枯竭,一双眸子却射出利光。凌钰惊慌失措,下意识将男子护在身后,“娘,我……”
娘亲上下打量着男子,眸光里是她看不懂的东西。
凌钰已不知要如何应对,男子突然挣脱开她的手,沉声与娘亲在讲:“我是一个落难者,今日借贵地一避,他日必当还谢搭救恩情。”
娘亲眸中质疑,“你不是虎丘人 ?'…87book'”
凌钰忙解释:“他是胡国的兵,逃到这里的。娘,娘,他受了伤……”
“胡国——”这两个字眼仿若一把利爪,紧紧拽住娘亲呼吸渐困的心。明明是陌生的国度,却又透出莫名的熟悉,“你可认识纪允芝?”
男子摇头,却道:“他日回国,我可帮你寻找。”
凌钰一听,蓦然惊喜起来,“真的吗,你真的可以找到吗?他是我爹爹……”
“阿钰!”娘亲沉呵,久久凝视着男子。
凌钰心底不安,她害怕娘亲将这人赶走,她突然有些不舍他走。他瞧着不像是坏人,又受了伤,周身散发着不同于这乡里人的气质。她好奇,想与他多加接触,或许便可以了解到外面的天地……
娘亲终于未再打探他,转身回了房间。
凌钰如释重负,心中欢喜,“娘答应你了,你可以住在我家!”
男子淡然扯过一笑,好似随意的敷衍,但他瞧着素质高尚,在她身前也是深知礼数。
凌钰原本准备将他安置在柴房,此刻娘亲已经答应,她也没有这顾虑了。她将男子搀扶着进了她的厢房,她有晒过那些止血愈伤的药草,简单替男子处理好了伤口。
他被大刀砍伤,手臂也好似被箭头一般的东西划伤,掉了大块的肉。她瞧着触目惊心,心底酸楚。
“是不是上战场……就会这样危险?”
男子忍着疼,从鼻端逸出一声痛哼,轻轻朝她点头。
凌钰失落极了,“那我爹爹多半也是凶多吉少吧!”
“你是魏人,你父亲为何在胡国?”
“十年前,父亲为了心中大志去了胡国,预备施展拳脚。但一去十年,都没有半分音信。”
“……待我回了胡,会为你去打探消息。”
凌钰凄声一笑,他的话不过是随口的关慰,她也无心再与他提起这伤心的话题。
转身走去厨房小灶,凌钰将晚上未吃的鹿肉端来给男子,“我家贫寒,娘亲不吃鹿肉,我也不吃,你拿去吃了吧。对了,我要怎么称呼你?”
男子眸光微闪,凝她一瞬,轻言:“子陆。”
凌钰点点头,扬起嘴角,搁下手中的鹿肉便走出房门。
子陆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你去哪?”
“我去把柴抬回来,不然明日会被邻里拿去。”她转过身,朝他关慰,“你睡吧,这里是偏远之地,魏军不会追来。”
“夜路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