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物件儿本就是振寰阁中的高档商品,老物件和新物件陈列有致,又加了一些点缀,看起来比楼下的上档次多了。
那个李少看了一眼,几不可察地点点头,随即,扫视的目光一顿,直接朝着放在屋角的那套紫檀木家具走去。
小城子一看这样子,知道这位看上了这套紫檀,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还保持着和悦的笑容道:“李少好眼光,这套物件儿是客人出料在本店定做的。刚刚收工,还没来拿……”
“这套值多少钱?”一直没开口的李少突然开口打断了小城子的啰嗦。
小城子微微一愣,顺口说道:“怎么着也得一千七八百万吧!”
这套老檀木家具因为是定做,薛景良并没有定价,小城子如此说,也是根据他卖过的老檀木家具估计的。一般的老檀木座椅,都在五十万到八十万之间,周晨这一套是一个罗汉床、四把座椅,两个小几,一个炕桌、一个脚踏,一个香案,还有两个三层花架,三个书橱,一个书案,还有几件客厅和书房用的小物件,零七杂八的有小二十件之多,特别是罗汉床和书案,都是大木构造,所用的紫檀木可不是用钱能够衡量的。现在想要找这样的紫檀木都没处找,价格自然不能比照普通紫檀家具。
“你讹人呐?这么几件破家具,还一千多万……”那个浮漂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却被李少抬手止住。
小城子刚刚松了口气,就见李少从身后一个人手里拿过一本支票,刷刷刷地填了一张撕下来递到了小城子的面前:“这是两千万的支票,你把支票给那定做的人,这套家具我要了。”
“啊?这……这……不合适啊!”小城子看着那支票上直晃眼的一串‘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登时出了一身汗,结结巴巴地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两千万啊,就是他们振寰阁也不值这么多钱。但是,小城子经过那天薛景良的话,却已经知道,能够拿出那么多老紫檀木来定制家具的人,也绝非庸庸之辈,眼前这位再傲气,他也不敢私自将这套家具卖了。
“嗯?”李少冷硬的表情第一次发生了变化,露出一抹怒色来。
“李少,我知道您喜欢这套家具,也给了我门脸,但这套家具的木料都是客人自己的,我们小店只是承做,没有权利买卖……”说到这里,小城子灵机一动,两家他们都不敢招惹,那么何不如将两家叫到一起,买卖成不成,就与他们振寰阁无关了。
这个主意一冒头,小城子就像溺水抓了一块浮木般,目光中露出了一丝亮色,乘着李少背后的几个人没有发作,立刻道:“这样吧,我看李少也确实喜欢这套家具,不如我给您联系联系家具的主人,您和她谈谈如何?”
李少脸上的怒色已经退去,点了点头。小城子如蒙大赦,立即跑到一个角落,给薛景良打起了电话。
周晨和慕容吹氖焙颍咛宓氖挛穸际侵苯佑胙傲继傅模淙恍〕亲铀蹈郊伊担词翟诓恢乐艹康牧捣绞剑灾缓酶傲即虻缁埃潮阆蜓傲急ǜ嬉幌陆裉斓氖露?br />
······
周晨住的四合院与菜市口并不算远,半个小时后,她已经将车停在了菜市口大街旁的一个停车场里。抬脚走进了一条保存完整的老胡同。
这条胡同里虽然没有周晨的四合院那般整齐,但青砖青瓦,却是地地道道的古建筑。周晨一边欣赏着两边门洞中残存的石鼓雕花,一边往前走,在一座不起眼的四合院前停住了脚步。
这座院子因为年代久远,显得有些破败,从门洞里看进去,可以看到院子里后来搭建的小饭棚、小煤屋之类的建筑,使得本就不大的院落,显得越发拥挤逼仄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大杂院了。周晨想着,抬腿走进了门。
迎面正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看到周晨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
看着杂乱无章的院子,周晨正要开口询问肖平安的住址,那男人却主动开口道:“请问您找哪位?”
“哦,我想找肖平安,他是在这里住吗?”
“哦,找老肖家的安子啊,”那个男人脸上的疑惑褪去,露出一份热情,抬手指着院落最里端的东北角道,“您看那儿,就那棵石榴树后边的门,就是老肖家了。”
周晨道过谢,走过那棵歪歪扭扭的石榴树,看了一眼稍显败落却有着精美雕花的木门,抬手敲了敲。
很快,门内想起了夹杂着嘟嘟的异常声音的脚步声,周晨微微一愣,这嘟嘟的声音很明显是木拐拄地发出的声音,肖平安说自己不宜出门,难道是腿脚不好?
正疑惑间,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周晨微微一愣,来开门的居然是她认识的人,振寰阁的薛景良。
“薛掌柜?”周晨禁不住低呼了一声。
薛景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微笑道:“周小姐,平安是我的师弟,很不好意思,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周晨点点头,不予置否,随着薛景良进了门。
直到见了肖平安,周晨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要让真正不良于行的薛景良应门了。
肖平安斜靠在一个躺椅上,虽然穿着裤子,但空荡荡的裤管说明了一切。
看到周晨扫了肖平安的腿一眼,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并没有丝毫的轻视,薛景良脸色好了不少,让着周晨在一个普通的沙发上坐了,又要张罗着上茶,周晨客气了一句,见薛景良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
房中的家具都有些年头,也很简单,却打扫的很干净。最显眼的就是肖平安面前的两米多长的书案,上边摆着一二十件或完成或刚刚开始的木头雕件,大都是些笔筒、座架之类的小物件,却无一不精雕细刻,还有一套十二生肖的小花件,只有拇指般大小,却个个雕刻的形态逼真活灵活现,很是精美。
肖平安看上去有些腼腆,自周晨进来只是略笑了笑算是招呼,其他的一切都是薛景良在做。
等薛景良将茶送上来,各自安坐,肖平安看了薛景良一眼,才道:“周小姐,很冒昧给您打电话,有劳烦您上门……”
说到这里,似乎不知道下边如何说下去,竟抬眼看向薛景良。
薛景良轻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周小姐,实不相瞒,那对笔筒是我们师傅的手艺,前些日子,我在琉璃厂碰巧看到,花两万块买了回来,没想到被婶子弄错了,当成了平安雕的玩意儿卖给了您……”
难道还要赎回去?周晨挑了挑眉,却没有搭话。肖平安却红了脸,露出几分尴尬来。
薛景良毕竟经营振寰阁多年,察言观色比肖平安强了不少,见周晨如此,知道她大概误会了,急忙道:“那对笔筒既然被周小姐买下,自然是与周小姐有缘,我们并不想再要回来。我也是今天才刚刚知道这件事。”
说到这里,薛景良看了肖平安一眼,道:“这些年,平安靠着一副好手艺,做些小玩意儿卖,生活无忧,却一直遗憾没有上好的木料,手艺再好,也卖不上价去……上一次,是我看到周小姐手中有些木料,这才起了意,想着请周小姐来商议商议,能不能转让一些木料出来给平安……”
周晨心中一喜,这算不算瞌睡了有人送枕头?面上却仍旧淡淡地。
薛景良见她不开口,神情冷淡,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是贸然,急忙解释道:“周小姐,其实我们并不想要大料,上一次您在振寰阁做家具,落下不少边角料,正好给平安用,我们这一次请您来,就是想商议一下,看您能不能将那些边角料让给平安……”
虽然与薛景良和肖平安两人接触不多,但周晨却可以看出,这两人都很淳朴,既有残障人的自卑,又有手艺人的一点儿傲骨,待人接物是差了些,但并没有恶意,所以也不会让人生出讨厌。
而且,这两人的手艺,周晨都见过了,称得上‘精湛’两字。这样的人,最适合做的,就是技术工作,恰恰符合她的要求。
看着薛景良和肖平安都露出了几分赧然和焦急,周晨因为两个人的失礼而生出的一丝不快也散了,翘了翘嘴角道:“那些边角料给肖师傅用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