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少年在一旁望着,毫无表示,一回来莫离便不绕弯地直接与他坦白,自己辛苦至此,只盼能与他春风一度。
莫离自诩君子,话已说到这份上,见少年仍是茫然地瞠视着虚空,再忍不住,将他腰带一解,直接压上了床。
怀中暖香阵阵,似是浸透了这整具身体一般,从万千毛孔中细细地渗了出来。
他正嗅得迷醉,突听得少年一声低吟,“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你说,这是为什么?”
莫离听得不解,慢慢揣度道,“你是说……春风一度?”
少年缓缓点了点头。
莫离好好兴致被打断,有些不耐,“自然是喜欢你,想与你效那周公之礼,做一夜夫妻罢。”
“夫妻?”少年茫然地喃喃,“……他还说,要是我来日当掌门,他便是那执剑……”
莫离敷衍道,“哦?那怎么不见他在你身旁?”
话一出口他就想刮自己两巴掌,蜀山遭此大难,恐怕生者寥寥。
“因为……他被我杀了……”少年置于身侧的手指慢慢抬起,虚虚捏住了空气,仿佛正手执一柄利剑,“一剑穿心……直钉死在树上……呵呵……哈哈哈”
少年突然一阵大笑,笑得莫离全身一个冷战,弹也似地从少年身上爬了起来。
这孩子,别是疯了吧。
手指往他脉上一搭,转眼就变了脸色。
这红绡帐中,偏偏要做金石诊疗之事,你说他命苦不命苦。
抓了一副药煎了灌下,少年依旧是痴痴呆呆,莫离毫无办法,他虽为游玩而来,但也有要事在身,不能真带上这么一个累赘。
在酒楼点了菜,提了餐盒往回走,一路上正胡思乱想着,抬头却见路旁停了一顶轿子,立在一旁的一青衣男子向自己走来。
“这位公子,”那人温文尔雅,却让莫离更生防备,对方一上来便极为恭敬地一揖到底,“我家少爷有事请教。”
莫离自知是那少年教自己惹上了麻烦,但如今再悔恨也无济于事,只有淡淡道,“你家少爷多礼了,莫某不过一介布衣。”提着餐盒示意了一下,“可惜家中幼弟病重,出来这么长时间,实在放心不下。”
青衣男子正要开口,只听得轿内有人低声打断,“在下身有不便,的确多有失礼,可否请公子上前一谈?”
说着,莫离便见帘内伸出纤长五指,撩起帘子来。
露出的这一手白皙纤长,犹如新出的荷瓣粉白细腻,这便看得莫离一呆,其后帘内露出的容颜,更是让他倒吸口水。
美人!!!
于是毫无悬念,对美人从无抵抗力的莫大药师便笑吟吟地凑上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人醒来的时候,恢复的先是听力,而后便是嗅觉。
光听见门嘎吱一声推开,而后便是沉重的咚一声,什么搁在了桌上。
桌子离门很远,这中间,却几乎听不见脚步声。
一阵香气突然而至。
那是蒸熟糕点的香味。
光睁开眼睛,有人掀起了纱帐,坐到了他的身旁,
“来,路过在摊上买的,尝尝好不好吃。”
他抬眼呆呆地望向发出声音的那人。
“你是……”
明明是从口中发出的声音,却变得陌生而低哑,似乎并不属于自己。
“唐门莫离,”那人微微一笑,“我与你蜀山门下的杨海有过数面之交。”
杨海师叔……他……
“蜀山……怎么样了?”
不知是否是这几天服下的药汤起了作用,光的精神渐渐恢复,不再是痴呆的模样。
莫离扶起他,将光散在背后的发松松拢起,用一根丝带系住,又十分自然地低身给他穿鞋,兜身将光裹严实了,这才伸手将他搀下床,扶到桌前,这种种动作轻柔,竟没有一点点初识之人该有的疏离。
“你睡了一天一夜,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才有精神说话。”
光隐约还记得正是这人替自己葬了佐为,对他这般亲昵的动作并没有戒心,何况这糕点实在香甜,他迟疑了片刻,便拿起一个,慢慢地吃了起来。
“来,喝口汤。”
莫离见他只往口中塞糕点,怕他吃急了噎着,忙端起置于朱木食盒中的一只青瓷茶盅,掀开盖子轻轻吹去热气,随即亲手舀汤给他。
光并不抗拒,这些事佐为做过,亮也做过,他自小便惯了的,见状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糕点,而是凑上去喝。
莫离见他能吃能喝,终于放下心来。
刚回来那会,少年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脸色发青,眼眶深深地凹陷进去,那一副模样实在教他心惊。
“……小时候,”光突然停住,因为那回忆如影随至,“佐为也有煮过给我喝,我怎么觉得……这是一样的味道呢……”
眼泪不自觉滑出眼眶,光连忙抬手擦干。
蜀山只剩下他一个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
莫离没有说话,端着碗静静等他。
光呆了一会,抬手将碗接了过来,“谢谢你,莫叔叔。”
莫离差点跌足,“叔叔?”他哪里知道光是按杨海师叔排的辈分,“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唤我一声莫离便是。”
光低眉垂睫,小声应道,“恩。”
肉汤无比鲜美,其中肉糜更是鲜嫩柔滑,光吃了三碗,这才低声说饱了。
莫离点点头,将餐盒都收拾了,边问他,之后如何打算。
光又呆住了,他如今混乱无比,一颗心直嚷着要报仇,可那仇家,又要去何处寻,他全然不知。
“我给你诊过脉,你体力耗损太过,最近不宜动作,”莫离坐到他身旁,慢慢道来,“我不久前才路过,离此地不足百里有一处竹林,人迹罕至,十分安静……”
莫离的意思光听得明白,所谓长久之计不在朝夕,于是点头谢他,“莫离你这么照顾我,多谢。”
莫离淡淡一笑,“无妨,只是此地不可久留,既然决定了要走,你这便收拾收拾,我们马上出发。”
光说,“我没有什么要收拾的。”说到这里,眼神突然一动,手摸到了腰间。
腰间别着的一管玉笛,原来竟是从未离身。
莫离见他将玉笛抽了出来,一时间屏住了呼吸,只注视着光的一举一动。
光眼睛是眨也没眨,举手往下重重一掼。
“咔嚓”
玉笛断成了数截,碎末迸溅四散。
莫离早雇好了马车与车夫,一并打点了饮食所需,过了午就出发。
光是第一次坐马车,也是第一次出了蜀山这么远,一路上,时不时就挑起车帘往外张望。
春末的时光,正是桃红柳绿,连荡漾的河水都似含情一般,水波脉脉地温柔。
自小便在山上长大的光从未见过这些,一直探着脖子也不觉得累。
莫离自从旅馆里出来便有些神不守舍,此刻见光这般倒像是忘却了之前的仇恨与痛,他也缓过神来,“你病刚好,仔细着了风。”
说着,伸手将他拉回了车厢。
光不情不愿地坐了回来,嘟囔了几句“你是见惯了的,我可从未见过。”
莫离拉回了他,也没放手,而是放在自己手心里慢慢地揉,那手指一节节的冰凉。
这一场大病犹如茧之抽丝,丝丝抽离,将光的身子淘成了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