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吃饭了,婷婷。”百合花声音稍大些说道。
她仍唱着歌,或者说哼。她站到你面前:
“漂亮吗?”
“漂亮。”
她于是旋转一圈,裙摆飘起来,十分和谐,停住——
“真的?”
“真的。”你微笑着:“你的身子轻盈,像羽毛一样”,——同样的话你似乎对谁说过,但现在,你完全忘记了。
你说完,她笑了起来。她这么优雅天真的一笑给你带来了愉悦,意想不到的愉悦,那笑声,说白了——银玲般的。声音在你耳际弥漫,轻微地震动着你的脑袋。你注视着她的嘴角,尖尖的嘴角缩进细腻的皮肤。你突然有一种冲动想用你的唇碰她的唇。但你未做出任何举动。笑,还是——尖尖的嘴尖恰到好处地缩进皮肤。
时间:晚上8:10。
吃完晚饭后,百合花护理一切,婷婷说教你弹钢琴,——“反串一下啊,”她说。你并没有表示什么不乐意。窗外的雨声,似乎还伴着过道里的那种轻轻的滑步声。黑暗的天空被窗帘遮住了。你面对着古铜的钢琴架坐下,笨拙地弹起来——婷婷已不止一次地教过你。
她甚至教得比你还耐心,手把手地,你已经会弹一些简单的乐谱。
有时转过头,你出现在她的瞳仁里。那瞳孔里全是你的影子。但这种情形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材料。你看到的是她明亮的??闪光。
你在她的生活中,但那不是你的生活,或者说她只是你生活中细微的一部分。现在,你在她的面前,在她的眼里,只差毫厘之间,而这毫厘之间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然而这不是你所能意料的,你出现在她的话语中,越来越频繁,就像阿X出现在你的话语中。从一开始,你曾试图扼制这种不道德的事情往下发展。不道德么?事情总是沿着已定的路线急驰。
我该怎么继续往下写呢。
我像一个贪婪的阴影,试图将生命的面团捣碎。当我意识到我在写作的时候,我依然挺立着,似乎在等待生命的气息慢慢地溜走,最后才匍然倒地。我已经对有限范围内的生活感到厌倦。我的日常生活也着实太枯燥乏味了。我所作的一切缺乏动力,但我必须写作,这是我生命的开始,没有任何理由停下来。我因此热衷于胡言乱语,并慢慢地将文字倒满我的酒杯,独自斟饮,从容地扭动我敏感的臀部,我这样写道:我将告诉正在拥吻的男读者和女读者那夜我在那儿做了什么,——“那夜”我听见一个滑稽的声音从我的喉咙里涌出来——
第三部分你想抚摸它们吗
“那夜”,确实,天气糟透了。(头一天当地的报纸就有气象预报:在混沌一团的天空上,将有小雨和阵雨,夜间,有时伴随闪电雷鸣)。
我继续写道:
越过皮肤的界限——进入她的记忆,进入了她的柔软的身体,进入沉沉的黑暗——我深深地恋着那光滑的常要溜走的四肢——现在,我同时在她的体内又看着她,死亡第一次让我相信了肉体——
在那儿,我看见自己在那儿,重新睁开眼睛——现在,没有任何声音。我坐着感受着椅子的硬度。没有任何东西从我眼前经过,在整个期待中,没有任何东西经过。没有雷声,没有闪电,没有什么。什么也没有。我只是握着一些碎片,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夜是黑的,我记得在那儿夜也是黑的,夜昏暗而黑,混杂、迅速地,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笨重地在黑暗中说道:我看见自己在那儿,曾经能够遗忘自我的地方。人总是有点迷失,我迷人在昏暗中,模糊中。
我对她讲过,对她说了外面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看不出,我能扯多远就扯多远。我本来要说什么,我说了什么,什么也没说——现在,我不记得了。
没有任何声音。就在写的同时,一条狗,我说过一条狗它吠叫起来,仅仅出于神经紧张。没有回声,当一切消失时,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夜很黑,黑靠近我,它扔给我一些砖头般的碎片。
它砸中了我,如同我曾扔了一支钢笔砸中了一只落在窗台上的苍蝇的脑袋,结果,它死了。
但我在继续。
那整个一夜我都在想,一种仿佛时间停止的模糊感,却没有什么值得控制的东西。那一夜。床上。在黑暗中我躺在百合花铺理好的床单上,柔软而舒适。我躺着,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烟雾,直到把剩下的几支抽完。抽完了,我的沉甸甸的脑袋减轻了负担。我平整地躺着,沉寂,天花板一片漆黑。一切几乎是稳定的混合,既不忧郁也不邪恶只是沉寂地黑,尽管外画时断时续地下着雨。安宁。
但这时,我听到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黑暗中我感觉有人钻进床来。带着一种气息。片刻之后,我听到起伏的呼吸声向我靠近,“我睡不着”。婷婷说,她说的时候吐出的热气传到我身上。静。她轻轻地笑着,扭动着身体再靠近一些。她坦率地伸开四肢,我爱你,像我曾经遭遇的鹦鹉她说着。她瞧着,似乎,在窥伺我脸上的某个表示。
“唔,”我微笑着低语,“你知道……”她扭了一下腰,她的头发温暖,似乎还微微带着一点湿气,散落到我的肩上。她把被单蹬直了,把身体翻转过了,轮廊鲜明的乳房抵到了我的身体上。她笑了,像在跟我捉迷藏。
“我郑重声明,”她轻声说,“我爱你……”似乎带着轻度的幻觉,或者与幻觉相似,或者还是玻璃窗下的气闷?她说着,一面轻拍我的面颊,发出轻微的呼声。我确定我没有忘记,没有,一切都很真切但又模糊,带着几分迷惘——她的头发松开来,白天是发髻或辫子,晚上松开,但经梳理过洗过,柔顺。
“是的……”她又靠近一点,又膝碰着我的双膝,然后蜷曲起来,“你高兴吗?”她笑,轻,脸对着我,双臂交叉在胸前。
我不知道,我说,傻瓜。我抬起胳膊,笑,笑得很有节制。静。她屏住气,缩进被单里,下巴抵着我的胸口。她不知是否笑了,热气打在我的胸口上。
我轻抚她的头发和绸料睡衣。她在黑暗中寻找我的双唇。她找到了。被单将整个头部蒙住,黑漆漆,嘴唇贴在了一起……
停住了。
头伸在外面起伏地呼吸着,她的热气混合着我的热气。靠近。她的双膝挤着我的双膝。紧紧地挤在一起。我抚摩着她的背,“你非常勇敢,”我说,我说的时候外面闪电。她把脸紧贴在我的脖子上,呼出的热气使我发痒。
她吻我的脖子。如此准确地,又找到我的唇。她再次气喘吁吁,我感觉着她温暖的头发滑过我的颈脖。
“你想抚摸它们吗……”她喃喃低语——“等一下,我把睡衣解开。”她解开隐秘的暗扣,衣服滑落到地毯上,顷刻间全身裸露。我来不及阻止。我看不清,黑暗中,平滑如蜡般的肌肤穿透我的心房。“如果有烛光,”我想,“感觉会更美好……”黑。
她身体的气息,一阵阵涌入我的肺中。她的脊柱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