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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清浅,你什么时候会离开太子府?应该,快了吧?”镜国发生内乱,以她的身份地位,又怎么能不回去?
“明天。”她说出了准确的数字,确实快了,很快。
“我陪你一起回去,可以吗?”他深情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话语中带着一抹雀跃,一丝恳切。
“琴忧,我想……”沉默片刻,水清浅淡淡启唇,意思尚未表露,他出声打断了她。
“不要急着拒绝……我知道,以你们三人的能力,完全无需我的帮助,我只是想……陪着你,陪在你身边。”他的神态是如此的执着,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卑微,执着得叫人心碎,卑微得惹人心疼。
被他眼底的深情折服,水清浅直觉地不想拒绝他,恍惚间,一个片段跃入她的脑海。
俊雅无双的天神独立于九重天最高的那极台阶上,眼前是一片荒芜——混沌之境,五界中最苍茫的所在。
美丽的莲之女神提着希腊式长袍的裙摆,咬着牙关攀登那漫无止境的阶梯,明明近了,却又莫名地远去,远去了,又似乎近在眼前,如同镜中花,水中月,怎样也无法到达那最高的一级台阶。
“让我跟随你,好不好?我只是想陪着你,陪在你的身边。”眼看着那神界身份最为尊贵的男子就要踏入那一片苍茫,珞特思忘记形象地呐喊。
“珞特思,你只是太寂寞了……”男子没有低头去看似在远方,又近如咫尺的她,坚定地迈出那一步的同时,唇瓣溢出一声幽眇的叹息。
你只是太寂寞了……曾经那个俊雅无铸的男人如是说。
淡淡地看向白琴忧,那温润的神色,那俊雅的风姿,明明不尽相同,却隐隐与她记忆中的那人重叠,重叠……还是说,是她将他们看做了同一人?
心中警铃大作,猛然间,她领悟到一个事实——她之所以答应和白琴忧在一起,随心小姐的那番话只是个导火索,真正的原因却是,却是……
“清浅,怎么不回答?”白琴忧有些着急,看着她举杯欲饮,一时冲动,单手覆上她举杯的柔荑。
“琴忧……”她欲言又止,默然地抽回自己的手,“很抱歉……”
“我想听到的不是抱歉……”温和的眼渐渐转黯,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白琴忧的心里不是滋味。
“我能说的只有抱歉……”有些话,不说清楚,拖得越久,只会成为一道无法结疤的伤口,水清浅当机立断地说道,“琴忧,我们不适合……当初会答应你,只是一个错误……”
“难道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在你的眼中就只是一个错误?”白琴忧忍不住扬高声音。
“可也许是移情作用……我把你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我永远也无法企及的人……”疑惑,神……纤指迅速地执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唇瓣滑落一滴清酒,形如苦涩的泪滴。
“是吗?其实,我早该知道的……”他慢慢起身,站在窗前,身后投下的剪影竟是说不出的萧瑟凄凉。
“我早该知道的,每一次你看着我的眼神,以为是凝视,其实,只是透过我在看一个遥远的,并不存在的虚空……”
“琴忧,我真的很抱歉……”
“清浅,我想听到的不是抱歉,你不必说抱歉的,真的……”双眸恢复些许温度,白琴忧释然而笑,“明天,你真的要离开吗?”
无忧公子,既是无忧,又何必纠缠不休,徒惹烦忧?
“不能再拖了,就算拖下去,总归还是要离开的……”
“只怕,你会走不了。爵,不会轻易放你离开的,”抿着薄唇,他的双眸染上几许复杂的色彩,“你该知道,他已经爱上你了……”
太子府,疏影斋,湖心凉亭。
雨丝飘洒,朦胧出阵阵雾气,点缀得疏影斋更是仙境般神秘,亭子一角搁了把白色的纸扇,上头绘着几笔青莲,被这么收起来倒是看不太出。
他已经爱上你了……
他已经爱上你了……
他已经爱上你了……
这句话如同魔咒,在她耳畔频频响起,越是想忽略,却越发得清晰。
是吗?他爱上她了?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若他爱上她了,那欧阳慕音又是怎么回事?她不会忘记,为了救那个女人一命,他浪费了她送的生日礼物。
难道说,他的心大得可以容纳下两个人?若是这样,那他的爱未免也太浅薄。
“哎,爱情啊,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若是注定要为它痛,那还不如不爱。凉亭中,她再次独坐品茗。比之上回的对月而饮,这回却是静听雨声。
“耐人寻味的东西。”撑一柄纯白色的纸伞,白日里黑无常在世的太子殿下,扬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沿着青石板走入凉亭,纸伞一收搁在角落,恰巧摆在白色纸扇的旁边,两相依靠,延伸淡淡的暧昧。
尚未落座,叶慕爵便抢了她的茶壶。
混吃混喝的又来了!水清浅心底无奈,面色如常,他爱上她了?她看不然……应该说,他爱上她的菊花茶和小点心了。可惜,今日还是没有小点心,小狸又不知跑哪去了,想来,她也是因为离别在即,忙做准备吧?
“耐人寻味,这个形容不错,”赞同地点点头,水清浅似有若无得打量起他,等待了半晌,忽然道,“今日上午钓了几尾鱼?”
这绝对是在戳他的伤疤!太子殿下立马换上了一副苦瓜脸,她都跟人跑了……呃,她都带着别人跑了,他还能静下心来钓鱼?
“成果不佳?”水清浅自动自发地解释他的脸色,状似安慰般地说道,“成果不佳不要紧,当是积福德,几尾鱼也是一条生命。”佛曰:众生平等。尽管现实并非如此。
叶慕爵往桌面上一趴,有气无力,真的很无力,对她。
“慕音的毒已经彻底解了吧?”坐直了身子,太子殿下开始说出到这里的借口,尽管他的本意并非如此。她的医术,他怎会怀疑?
“你来这里是为了你的欧阳侧妃?不是因为赏月不知不觉赏到这里来了?”这句话,她下午最后一次“换血”过后,欧阳慕音身边的小丫鬟应该已经问过了吧?他当时明明白白在现场,难不成短暂性失聪了?
都是借口,但前者还不如后者,至少后者不会让她觉得不'炫'舒'书'服'网'。
“赏月?开什么玩笑,今晚又没有月亮!”叶慕爵急忙表态,虽然这确实是他一开始想到的借口。
“白天的时候也没有太阳,你还不是觉得天气很好,散步散到逍遥王府去了?”
“那是,那是……那是我觉得紫落走了以后,三弟郁郁寡欢,所以增加点笑料,想让他放松下心情。”叶慕爵一本正经地答道。
都成黑无常上门了,还笑料?真是!心里是极度不相信,水清浅也不揭穿他,只是噱道:
“太子殿下真是兄长的典范!”
“咳咳……”叶慕爵连咳几声,不知是愧不敢当还是被呛到了,谁让他菊花茶喝得那么猛。不知她炮制的辛苦,活该!
“告诉清风,紫落是个好女孩,不要等到失去了才来后悔。”失而复得,破镜重圆,只不过是童话故事。若是待几年后,早已物是人非,怕是只得事事休!
“你不亲自告诉他?怎么说你也是他的皇嫂,提点他两句不为过。”乘机也可以断了他的妄想,居然敢觊觎他的清浅!
上午那句“我喜欢你”犹自响在他的耳畔,比雷声还惊人。
“你不是兄长的典范吗?做什么把事情推到我头上?”轻描淡写地拿他的话堵他,皇嫂?她只是个冒牌的,何况等过了明天,她连冒牌的都算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