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绣玥脑中混沌,皇上圣意转变的太快,她有些跟不上,张了张口却难以作答。
她正僵着,颙琰伸出手搭在她肩上,在伤口处揉了揉,绣玥耸着肩轻轻一抖。
看她那一副像鸵鸟的样子,他放开了手。
“得了,你歇着吧,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下次朕再来若还是这副样子,朕就真的——对你不客气。”后面五个字,加重了足足的尾音。
绣玥忙转过身,恭恭敬敬朝着圣上的背影行礼,“是,嫔妾必定谨遵皇上旨意,嫔妾恭送皇上。”
直到皇上走了许久,宝燕推开门进来,她还后背发凉地杵在原地。
总算是有惊无险。
皇上的警告声在耳边不停徘徊,下次如若再同今日这般,皇上绝不会再这般轻易放过她。真不知是该高兴今日侥幸躲过一劫,还是要忧心以后每日的如履薄冰。
“你把皇上应付走了?”宝燕扶着她走到罗汉床边坐下,“我瞧着皇上今日可是来者不善,怒气冲冲的样子,这般火气小姐都能摆平?从前还没看出来,小姐你还有这本事。”
“少说风凉话。”绣玥低着头,目光散漫在地面上,一只手用力抓住炕桌的桌角,“只怕皇上容忍得我也快到头了。”
“得了,所幸今天晚上不是糊弄过去了么,俗话说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折腾一个晚上了,小姐是铁打的,难道不饿么?小姐跟着皇帝在房间里的时候,我就去小厨房让柔杏熬了粥,眼下正是喝的好时候,小姐也快趁着热进一碗。”
经她这么一说,绣玥虽然难受,却也开始觉得饥肠辘辘的,索性也不再想了,“那咱们就用膳罢。”
她接过宝燕递过来的碗筷,忽然想起什么,拧着眉头怒视看宝燕:“我在房间里生死一瞬地疲于应对着皇上,你却有心情在小厨房里煮粥?你还有良心吗,你就不担心皇上在房内雷霆大怒,就地处置了我?”
宝燕用碗挡着脸,意味深长瞥了她一眼,便又收回目光看着自己手里的粥碗。
“得了吧小姐。傍晚咱们进殿的时候,我就在门口处跪下了,倒瞧不出来皇上真要对小姐怎样。倒是咱们进殿的时候,皇上一见到小姐,那眼神就不同了,那怒火更像是端着的。小姐急匆匆去瞧皇上那一瞬,倒闹了你们两个脸色都是别扭。”
“再说了,皇上他若真有心想责罚于小姐,小姐那些出格的言语举动随便逮上个一条两条,就够死上几回的。皇上一整晚上对你的斥责都落在了虚处,反而撒气都撒到了位分高于小姐许多的逊嫔身上。小姐不过是个小小答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支使他去西偏殿,他到最后不也都去了么,饶是这样,我还担心个什么劲,还不如赶紧的熬了粥去。”
“我看你是瞎了。”绣玥听她一顿风马牛不相及的胡言乱语,气得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你简直一点都不懂揣测圣意。”
宝燕乐悠悠的坐到另一侧罗汉床上,瞧着生气站起来的绣玥,“说起来,我今晚上倒是瞧了瞧那位当今的皇上,眉清目秀的,根本不像三十八…九,反而看上去倒像是三十刚过的样子,从侧面瞧也颇为丰神俊朗,这样说来,小姐侍寝那一晚上也不算得吃亏呢。”
绣玥只听了前几句,没有留意宝燕最后一句的调侃,她颇为同意的跟着点点头,饶有兴致补充着,“是呢,民间不是一直流传,咱们圣上是清朝历代长得最俊的皇帝,这回你眼光还算不错。”
说到这,绣玥心情忽沉重了起来,她有些自责道,“咱们还有心在这闲聊,且不知逊嫔她们如何了?都是为着我的缘故,连累了逊嫔她们跪了一整晚上,逊嫔娘娘本来身子就弱,莹嫔倚仗諴妃欺辱了她这么些日子,本来娘娘心里就含着冤,不成想皇上今天来偏对她说了那句重话,只怕要伤心死了,都怪我。”
宝燕听了便冷了脸色,“跪是皇上让她们跪的,话也是皇上说的,她要真有本事,就该敢怨皇上去,跟小姐有什么关系,怨小姐你又算什么本事。说到底,小姐比她们不容易多了,好不容易应付走了皇上,难道还不该松口气开心些么。”
“可事儿毕竟是因为我惹起的,若有机会,咱们还是要弥补一二。”
宝燕哼了一声,“你倒也不用多大内疚,我看她们这会子,不知道在房间里已把你骂上了几百遍呢,早骂得找补回来了。”
第26章
“可恨!”
兰贵人在逊嫔房间里气得直跺脚,“逊嫔娘娘,您说这玥答应是不是个惹事精,皇上明明是冲她来的,好巧不巧的她躲出去一两个时辰,皇上把气都一股脑撒到咱们头上来了,您说咱冤不冤呢!”
李官女子早想回西偏殿去,是被兰贵人拉着进来的逊嫔寝殿,她在下边圆凳上坐着一直没吭声,连同逊嫔一起听兰贵人抱怨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时候听到这句话,才低着声音悄悄说了句:“兰贵人……我方才在西偏殿站着,听万岁出来的时候吩咐了鄂公公一句,让他去回禀皇后,晋玥答应为玥常在了……你这称呼,怕是有点儿不妥……”
“什么?”听到这话,房中站着的兰贵人同上位歇坐的逊嫔皆是惊异问了一声。
“圣上封了她为常在?”兰贵人在房中间站着,几乎失声喊了出来,“她让皇上在延禧宫等了这么久,等得圣上大发雷霆,咱们这一宫的人几乎全部为此遭了殃,她把皇上哄进房去说说话,皇上就免了她的责罚,竟还晋了常在!”
兰贵人的心里实在觉着堵得慌,堵得好想死一样,即便在逊嫔的寝殿里,她面上的表情都快挂不住了。
只要一想到钮祜禄绣玥被晋了位分,而不是她,兰贵人胃里就犹如火烧一样,旁的人即便是像皇后、諴妃、简嫔位分再高,她都一丁点不嫉妒,可是这个同她住在一起的钮祜禄绣玥,这个一样寒酸在延禧宫挨日子的钮祜禄绣玥,这个什么都没有的钮祜禄绣玥,这个根本就不如她的钮祜禄绣玥,要眼睁睁瞧着她的位分被提高,她焉能不恨,焉能不恼?她这一刻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翻搅得厉害。
李官女子瞧着兰贵人的面色难看,她素来小家子气,爱酸也爱计较,倒没什么稀奇。只是方才分明逊嫔娘娘的脸色也变了。
李氏清楚,逊嫔娘娘的心性可非一般寻常人所能比,莹嫔合宫里这样作践她,她都能忍下了这一口气,忍辱偷生,再大的风浪,娘娘她也能稳得住。可怎么只是晋了个常在的位分,娘娘就失态了呢。
“玥常在她……”逊嫔倚在榻上,轻轻沉吟着,“我原以为皇上会责罚于她。皇上他……”后面的话她没继续说下去。
阵阵凉风在夜晚袭来,还卷着雪花,门窗跟着吱呀晃动了几下,心里有事的人,终究没能成眠。
绣玥倒是累得熟睡了整夜。逊嫔娘娘好脾气,每个月的请安缩减到了两三次,她进宫这三个月来,大多时候都可以安眠到辰时才起。
到了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晓瑜六宫宣旨的太监便登了延禧宫的门,兰贵人盼了一整晚,希望能有些转机,只盼着皇上能改了心思,收回旨意。直到宣旨的太监一字一字的宣读着口谕,像一把剪刀,将她如薄纸般的一丝希冀,一一剪碎。
“晋——延禧宫答应钮祜禄氏为玥常在——钦此。”
绣玥谢了恩,站在原地干巴巴瞧着宣旨的公公,面上平静,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应有的封赏都没有,只是随随便便的宣读了个口谕,封了个徒有其表的常在。
皇上来过了延禧宫,瞧尽了延禧宫内的寒酸落魄,却未发一言,回去也未责备内务府一个字。本来皇帝突然驾临延禧宫,内务府的那些个人应该个个吓得发抖,可如今,他们得到了这样一个明显的暗示,必定会做得更加变本加厉。
她在延禧宫正殿领了旨,朝着回西偏殿房间的方向走,绣玥不由转过头,瞧着宝燕,细细一叹:“这日子还是要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