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乳母迟疑担忧地唤了一声。
“快走!”崔鸣珠又一声怒喝。乳母惧于她往日的威严,忙点头怀抱着皇长子一叠步惶惶碎步跑出。
室内只留下郝必图与崔鸣珠,好色的王爷与高贵的皇妃对峙着,里面再无他人,郝必图不由靠近了崔鸣珠几步,他一进,她则一退。
“怎么,又要变卦?不肯了?”他逼近她冷笑道。
崔鸣珠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转,突然立住,只看着他近前,俩人须臾近在咫尺,她仰面微笑,一时气氛暧昧,郝必图看着她那鲜艳的面庞,心中一动,踏步上前。
电光火石之间,寂静的室内发出一声锐利的金属击响,崔鸣珠趁他分神之际,一把抽过他的腰间佩刀,连退几步就朝他劈去。
郝必图一闪,男女体力本来就悬殊,何况郝必图又是身材魁梧征战沙场的狄国人,他顺势一击,崔鸣珠手顿时一松,“咣当”一声,佩刀跌落在地。
郝必图这次是真的怒了,一脚踢飞那刀,对她吼道:“我就知道你崔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怎么还想谋害本王?!”他一把提过她,对她怒喝:“贱人!不识抬举,本王就先收拾了你,再找那皇帝要你。”他一手探向她胸前的丰盈,那柔嫩弹性不但填满了他的掌心,甚至在他那巨掌间,微微鼓出。她的丰满,更激起了他强烈的欲望。他顺势就将她扔倒在地。
崔鸣珠见他如此,一惊,继而起身想逃,她向来奢华,华贵的衣饰此刻却成了障碍,起身后不过奔出几步,就踩在繁复的裙裾上,继而摔倒。
她看着步步逼近的郝必图,自发地在地上向后挪退着,突然手按到一物,一疼,低头一看,原来按在刚才被踢飞在一边的佩刀上,刀锋锐利,已将自己白皙的手割出一道血痕。
“你放心,一会咱们先做了夫妻,到时候皇帝一定会将你送给我的。”郝必图大笑得意的声音响起。
崔鸣珠心潮起伏,他的话让她想到陈瑾,想到这些年的往事,陈瑾的性格和行事,想到刚被送出的袁梨晨,这位陈国的皇帝,自己的夫君,未必不会做出郝必图所说之举。她还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尊贵的皇长子,倘若自己真的受辱,儿子的前程也就毁于一旦,她顺势还想起了自己的家族,气势烜赫的崔氏一族……
她突然回首,一把抓起那柄刀,遽然立起身来,回肘只横在自己项上,边退边对郝必图切齿地说:“你这狄国的猥琐之物,你妄想!我是陈国最尊贵的皇妃,是当朝皇长子的生母,是安邦定国的第一功门之后!你这等小人,我崔家的手下败家,也妄图染指于我,你做梦!跟你去狄国?让你挟持了我去作人质,让我陈国,我崔氏以我为忌,让祖父爹娘以后日夜为我悬心,让我陈国,让我崔家从此蒙羞!若是那样,我又何面目苟活人世?你以为我崔家人都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吗!”
“你要做什么!赶紧放下!”郝必图见她如此,发急忙喊。
崔鸣珠仰面一笑:“爹爹,女儿绝不愧对崔门,你们自会替女儿报仇!”说罢,对郝必图一声冷笑,举刀一横,顿时桃花满地,玉山颓倒,芳魂一缕,零乱随风,不知哪里去了。
郝必图疾步上前,扶起她一看,发现再不可救了,想起她美人如花,刚才一番刚烈,一时感叹悔恨,又忽想起这变故后或起的祸事,顿觉昏昏沉沉,撒了手匆匆去了。
袁梨晨坐在室内听他说完,突然起身,走到窗边,往事如风,海宁城的众人的轻颦浅笑,许多熟悉的人与事,亲切的面孔和话语,在脑海中滑过,她的泪珠汹涌滚落。
当年自己懵懂少女,初进陈宫,崔鸣珠便即指使宋美人残害自己三人,她害死朱锦,□墨砚,令自己孤苦一人亡命天涯。她更动用崔家势力,害得父母受刑,袁家一百多口人枉送了多少条性命,又有多少人像碧丝那样至今生死未明。袁梨晨还想起那为崔鸣珠卖命的宋美人,到头来不过是她一颗棋,在危机时刻她心冷如铁,任宋美人哀嚎哭泣,漠然任由她送命。她为了自己,为了崔氏家族,不择手段,排除异己,残害他人。如今她自己被郝必图逼死,正应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那句话。
但即使如此,她面对郝必图那番刚烈不屈又让袁梨晨产生了一种敬佩之情,想到这里,恨意似乎也消失了。袁梨晨想到那样心狠手辣之人最后竟被这样活活逼死,却又不由对崔鸣珠产生了同情。
墨砚上前挨近她,谁也没注意到坐在椅上看着她们的侯重茂,闪过一丝愁容。他别过头去,她的眼泪让人忧愁,刚才窗外的落花似乎为她憔悴飘落,他心内还有一层不安的忧愁,当初原是和阿地里合计好,没想到狄国的贵族放心不下,临了派了郝必图插手进来,自己发现之时已晚,偏就惹出这番祸事。
崔鸣珠涉及崔家,侯重茂不是不忌惮的,不过依陈国如今的反应,陈国当权势力还是惧摄晋国的实力,暂且陈晋两国应无大碍。他心内低低叹了一声,却起身从瓯里倒了净水,湿润了巾帕,走去递给袁梨晨:“擦擦吧,这样也算是你报仇啦,应笑才对。”
小园情深藏爱花苗【倒V】
接下来的日子,晋国有使来迎,就在这车水马龙的繁华中,袁梨晨一行离开了陈国。
进了晋都,那一种礼乐繁华,人潮涌动的热闹,已不是笔墨可以形容,袁梨晨坐在那车内,隔着窗户,与墨砚瞧着那外面,除了维持秩序的警卫,载歌载舞欢迎的人群,还有那些赶着来小生意买卖的,水果摊子,烧饼挑子,糕点担子,在人群后面前前后后一连串地摆着,越发闹哄哄的。
“小姐你看,这些人都是来欢迎你的。”墨砚笑得十分甘甜,陈国送来公主,晋国的百姓是激动的。
袁梨晨没有说话,这欢迎的景象与当年自己越国迎南康相似,不过场面上更为宏大,她隐约觉得这气氛里有一种情形是自己以往没见过的,那是入晋后一路的感受,和眼前人群爆发出的一种氛围,那是一种安定活跃的气韵,这种氛围不能塑造,而是从周遭的一切自然流露出的气象。袁梨晨不自然地就拿着陈晋对比着,心中低喟。
“太子殿下很受百姓欢迎呢,你看……”墨砚在她耳边低语。
外面马上的侯重茂是很受欢迎,在那一片冲入云霄的鼓乐弦索之声中,他穿过那架架彩绸飘荡的五彩牌坊,在花团锦簇之中,有跟随的人群,掷给他鲜花香果,其中不乏美貌的妙龄少女癫狂雀跃,他怀里已是满满一抱,甚至有未掷中的女子为此哭泣。
袁梨晨看得有些发愣,却听墨砚“噗嗤”一笑,对自己说:“小姐,你要是出去……”一语未了,那车窗被掀开了,光线却随之一暗,一堆鲜花从那窗口蜂拥洒落,偶尔还夹杂着几枚香果滚落,车厢内顿时满是馥郁的香气,侯重茂探头对内说了一句:“都送给你……”看着有些发怔的袁梨晨,他一笑,道:“我抱不住了,你的车空……”
“小姐,要不你也出去帮他接一接?”墨砚等侯重茂回去后,开口。
袁梨晨摇了摇头,她心内有莫名的心事,说不清道不明,墨砚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她人没有出去,侯重茂的鲜花却几次入内,几乎要堆满她的车子。
袁梨晨并没有随侯重茂入宫驻东宫,而是留在宫城不远处侯重茂原来居住的皇子府。
侯重茂对她说:“我想你恐怕更愿意住在这。”
袁梨晨确实更愿意呆在这,身份的尴尬,前途的迷惘,都让她倾向更自由一点的空间,而此刻的她也想尽可能的避开皇宫里的帝后,她想在尽量平静的情况下见到父亲。
“我的父亲在哪?”袁梨晨此刻已身在晋国,却尚未见到袁希荣,不由发急。
“我不会骗你的,只不过我们前面走得太快,他们要慢些,你放心吧,这两天我把一些事处理好,亲自去接他来见你。”侯重茂跟她解释着,又表示要带她和墨砚去熟悉一下为她们备好的屋舍。
袁梨晨只好跟着他,穿过几道门,转过几重院子,还绕了几道走廊,到了一个门洞前,那门洞上写得却是“泽园”。侯重茂指着门内院子说:“到了,这原是我住的地方,如今收拾了就给你俩住吧。”
袁梨晨跟着他迈进园去,越往里走却越皱眉,刚才侯重茂说这是他以往憩居的院落,自然是轩高栏曲,这院子里别的规划倒没什么异常,只是这花木的种植却令人费解,花木繁多,但并不以类成片,反倒是单株的多,仔细辨认,却也不全是名贵的品种,一路走去,草本木本,不论寻常稀有,各色各样,倒是将自己这些年眼见过的,书上瞧的都汇聚齐了。这实在是不像一个王府的花木栽培,这样的格局也是自己生平前所未见。
袁梨晨终忍不住开口相问:“你院内这许多花是谁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