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没见过她不好看过。
可他没想到这样一件简单的祭祀渊服会让她这样……绝世。
黑绸之外肤白盛雪,白面具之上一双眼黑玄似渊。
简单的黑,简单的白,步履不快不慢,她还未跳,秦川就已经觉得这个人成了古老而神秘的渊。
而她也没有任何做作,甚至也不看任何人,走来,路过两个挨凑着的浪荡风流官家公子哥的时候,随手一扯,那两个公子哥腰上的折扇到了她手中。
两个公子错愕,嘴巴张开,却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他们看到其中一把在她手中指尖转了个圈,甩出。
那折扇飞旋着往台上。
台上刚上来的颜姝下意识伸手……啪!折扇到了手中。
触手冰凉。
那个人塌上了阶梯,衣摆之下赤足,都是赤足,上下的时候,赤足跟衣摆交替相见的时候,便有种让人目眩神晕的美感。
仪式感。
“渊跟鸿,手足肢体而已,但渊鸿者,音共而成羽……”
这话,或许只有颜姝听懂了,若是渊跟鸿分别独舞,舞者自是用肢体表现自己的角色,可渊鸿若要一体,就需要一种器具来共音。
乐器?扇子?颜姝脑子里似滑过什么,直到许青珂说:“随便弄吧。”
随便……弄?
颜姝错愕,却也不能多问,因为许青珂已经上来了,且乐起。
骑虎难下,她看向许青珂,后者表情淡漠,目光沉静,无端的……她宁静了。
此人心机无双,刚刚那番话的意思大概是——随心而已。
当乐曲与舞蹈的最高境界,契应天地。
颜姝顿悟了。
却不知道许青珂没这种意思——她的意思,真的是只是随便跳跳,毕竟她已经上这个台了。
只要上台,只要跳起这个舞,她就一定会达成目的。
不远处的阁楼,戴着面具的师宁远靠着柱子,看着她上台,听到乐起。
他的满身心都在想着她可能会遇上的凶险,毕竟原齐恨不得将她处之而后快,这祭祀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所以他将警惕性完全提起,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危险,然而……
当颜姝往左侧步,而许青珂右侧步,两人擦肩而过,而同时转身回头,黑袍衣袍随着动作而飞舞拍打到的时候,刷!扇子同时打开。
那动作,那声音,那相视一眼便达成的音感。
担心她不会渊鸿的人,只在顷刻间就看到了渊。
师宁远心里猛然狂跳,忽想起——她跟那便宜太子燕青衣是乐道上的莫逆之交,而那燕青衣虽其他不入他眼里,但乐道的确了得。
这也意味着,他心心念念的小许在乐道上也天赋超绝。
那扇子甩开的时候,师宁远把自己分成了两半。
一半专注于可以危险,一半却不由自主沉沦在她的舞之中。
虽说渊鸿在刚刚一眼的时候就有了默契,可他仍旧可以将她们区分开来。
——她的小许永是唯一的,何人能堪比?
这世间人彼此若无接触,谁晓得你内在唯美?
是以美,多数在于皮囊。
颜姝的皮囊之美在于形容,形体纤长窈窕,鸿雁翩飞之美,颜容精致盛雅,珠玉明丽之艳。
这样的美人,举国出一个。
这是女人的皮囊之美,她的内在之美可见才学文艺,但在这里看不出来,众人更直观领略到她的皮囊跟舞技。
但许青珂并未多凌驾她几分,她在配合颜姝,配合她成就了渊鸿。
世人看到的也是渊鸿。
这种配合是低调内敛的,身为鸿的颜姝深刻体会到了,却无法为此做出反应,因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舞与曲的境界中。
渊的古老士子风华,鸿的绝世惊艳,流畅,完美融合,不分渊跟蜀,也无所谓是许青珂还是颜姝,全体只沉沦在这辽阔古老的祭祀天地中。
直到曲乐转,肃杀衍生。
渊鸿渊鸿,所谓渊鸿,便是男女,女子在前婉转,后面杀意来的时候,便是渊独舞的时候了。
也是这渊鸿祭祀的末尾。
要结束了,杀意也来了——金戈琴音,笙律悲鸣,钟鼓抨击,嗜血黑衣。
她就是那一袭黑衣。
手腕婉转,扇面掠开,遮颜的一瞬,众人看到了她腰肢的弯曲,似拉满的弓弦,箭矢锁命!
忽起!扇合!露出清越幽转的眸子却如刀。
指尖一划,左脚踏起,扇子如剑,剑舞起,衣袂如战场黑风,脚尖落地,无声,却有踏音落心头,沉而烈,身形一转,扇子开,剑变成了刀,滑过空气,出了划破的裂帛音,这是杀的惊鸿,也见她右脚赤足踏起的苍白跟卓越精致,如杀戮之仙神。
足尖踏了人间的红尘血。
眼里下了一场地狱的凄凉雪。
于是指尖执了这天下的锦旗锋芒,她要杀很多人,也杀了很多人,最终还要杀一人。
啪!扇子再一合的时候,指了一个人。
原齐在那扇子合起且发出脆音的时候,心中一颤,好像看到一个人拔剑指着他。
距离明明很远,台上台下,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被剑指眉峰。
不是只有他心悸,旁人也有刹那的惊惧——那一指,是何意,是天意?
但他们仿佛被蛊惑,并无力去想更多权谋轨迹,只不自觉,或者被迫屈服了神智,眼睛只能随着她的人,她的手,她的足,她的眼,她的扇子。
随她而走,随她而舞,随她而杀!
她转了,转身的时候,原齐岿然察觉到了掌心的冰凉,他曾想退避,但一想到这些年来自己时刻在台上那个人的阴影之下。
他不甘。
于是不动,只凛然了眼,眼中也有杀意。
这个人留不得。
伴舞的颜姝只在须臾就入了境——臣服于这个强大而杀意如剑如刀的男子。
随她进行最后的一段舞。
但她猛然惊醒,因看到了几只黑鸦。
这些黑鸦此时扇动了下翅膀,似乎有些躁动。
那漆黑的眼跟隐隐的嘎叫让她惊醒。
她或许也是最早一批惊醒的人——越入境,越容易惊醒,因为舞者是敏感的。
大藏黑鸦的嘎嘎搅乱了她听得分明的乐律,醒来后,却也听到衣袍的翻飞声,她侧身转,扇子打开的时候,眼眸半视到前方那人……
跟她对应转身,扇子开,扇面锋利棱角划过掌心——那被簪子刺破的手掌。
闪电般的速度。
飞溅出的血。
是只有她看见吗?还是别人也看见了?
反正颜姝骇然了,更骇然的是——那飞梭出去的鲜血随她舞动。
甩出去了,落在人的身上。
什么人?原齐察觉到脸上有冰凉的时候,下意识伸手去抹了一把。
鲜红的。
血。
第258章 鸦杀!帝王阳谋!
莫名的; 他想到了那一日,和睦可亲且淳朴的老夫妻喝下了毒药,然后痛苦吐血的时候; 那血也有一些喷溅在许青珂脸上。
那时她的表情让他回味了很多年。
呆滞; 惊恐,悲痛; 绝望……
鲜红跟苍白交染成就的姝色才是真正的绝美。
如此时。
鲜红夺目。
好像还有特殊的一股味道,香甜而诡异; 带着些微香气。
这血有古怪!
他听到了黑鸦嘎嘎叫的声音; 抬头看去; 那些黑鸦飞起了。
她恍惚想起了许青珂之前朝他浅淡薄凉的一笑。
杀意凛然。
不好!原齐脸色大变,刚要开口呼救,停落在祭台附近被百姓供奉的大藏黑鸦全都飞起了。
乌泱泱一片; 仿佛随着许青珂手中扇子一指。
这是第二次指着他。
然后数百黑鸦飞卷而起,越过众人头顶,飞向许青珂。
很多人心中猛然一跳?许青珂?
不,是绕过了她; 一如之前绕过了秦川,它们凶戾无比得直扑向原齐。
嘎嘎厉叫,像极了战场上食尸吞腐的凶鸦。
带着死亡跟血腥的味道。
原齐被第一只黑鸦扑在脸上啄破脸皮的时候; 惨叫起。
所有人惊栗起。
在此几个呼吸前,所有人都还从沉沦在渊鸿的绝世祭祀中,顷刻间,渊鸿分开; 渊的独舞……
一个人的独舞。
夜璃看得痴了,喃喃:这还是人吗?
准确的说,应该问:这还是男人吗?
女子的魅,男子的厉,都在她的身上完美融合。
雌雄难辨,仿佛神祇。
齐惶想:这个人不该玩弄权术,而该作为供奉,远离尘烟,可她偏要入朝堂,成了许多人心里恨不得除之后快的死敌,比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