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仇非报不可!”其他的人也纷纷说出誓言,既悲且愤。“我们要杀了完颜老贼,还有那群金狗!”
“还有那个妖女以及姓项的小子!”
“对!这批人我们都要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也不留!”
岳腾缓缓站起身来,转而面向意气激昂的兄弟们,每个人的眼底都写着哀戚与愤恨,沉恸的心情让他遽然下了决定:“这一次,寒水神宫的祭典,就是我们全力一搏、复仇的时候!”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不为瓦全!”
与其继续采游击的方式和他们纠缠,不如痛痛快快地迎敌,即使同归于尽,亦在所不惜!
※ ※ ※
项暐倚窗而立,望下去恰好是凉州大街,摊贩沿街摆开,热络喧嚷的情况不下江南几个大城镇。
他知道自己该动身了,事实上,就算是现在启程也很难赶上中秋之约,更别说是继续在这里逗留了,可为什么他还待在这儿呢?
她给他的最后一眼,以及临别前的那声道谢,都清晰地在他脑海、耳际盘旋不去;她不擅长表达心里的感觉,但是那决绝中隐含着哀戚的样子,真是让他心疼极了。
如果,她不那么固执就好了……
不!如果真是那样,冰珀就不是冰珀,也不会是他钟情的倔强姑娘了!
剪不断,理还乱,情愁在心,怎生得解?项暐无奈地扯了一抹苦笑给自己,决定上大街去逛逛瞧瞧,希望能暂时忘记这些纷乱情思──虽然很难,他知道!“来瞧瞧!这个上好的玉镯子,最适合英雄赠美人了。”
如果,那透着青碧光泽的镯子是悬在冰珀的胸间,衬着她白皙稚嫩的肌肤,一定更美……
“江南来的杏黄绡绸,难得难得!要买要快!错过这次机会,就得再等上大半年喽!”
没瞧过她穿其他颜色的衣裳,总习惯看她一衣雪色,若是改着这杏黄绡绸,会不会增一分俏丽妩媚?
项暐走了几步、逛了几个摊子,蓦地发现自己竟是无时无刻不惦着她,而且,太自然了!自然到必须他事后回想才有所察觉!
连这么轻松随性地走走瞧瞧,依旧……无法将她忘怀吗?
“各位不晓得知不知道──”城门口旁的树下,固定聚集一些人,谈论著近来发生的大事。“听说帝女三年临世时间已满,在这一次祭典上便要回归侍奉措岗玛、措秀玛女神。”
“回归侍奉?什么意思啊?”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寒水神宫的帝女!”那人粗声地说,众人则哈哈大笑。
不经意的对话落入项暐耳里,同样的“回归侍奉”四字,对他却有若丧钟;所谓的侍神、奉神意味着离开尘寰,也就是说──她将在这次祭典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得再回神宫,即使这是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较劲!
是的!他必须回去!
※ ※ ※
自从回神宫后,她被软禁在寝室内,也好,原来就没有其他人、事能让她再放在心上了。她并不在意,反正一切都已不重要了。
“万其统领,王爷吩咐过在祭典之前不准任何人打扰帝女!”
万其萨完全不理会守卫的劝说,大剌剌地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拉起她的臂膀往外走。“我们去见王爷!”
“放手!”冰珀冷冷地阻断他的话及行动。
“我们一起去向王爷求情,说不定王爷会愿意饶你一命。”他低抑着音量,企图沉稳地说话,但是眼底的焦灼急切却掩藏不住。
“不!这就是我要的。”她抬起眼睫,黑深的瞳里俱是坚决的沈冷。
“为什么?”当初的预感果然应验了。他紧紧盯着她,声音微微颤着,自己却无力去分辨成因是生气还是担忧。“是为了那个小子吗?”
冰珀但笑不语,笑得很淡,淡得只是瞬间勾挑起唇角便又隐去。然而,万其萨清楚地知道,那是她的笑,打从心里泛起的笑,很轻,却美得令人动心失魂……这让他心痛。
“非得要你一死?”他痛心疾首地问。如果能够,他愿意放弃所有,来换取她的生命。
“你知道义父的性子,他会怎么做,你比我还了解。”
这下子,轮到他无言以对了;王爷生平最痛恨遭人背叛,冰珀这回确是犯到大忌了。
许久以后,他才困难地说:“不肯试试?”
“求情,只会让自己死得更难看、更没尊严。”她永远忘不了那团血肉相杂的“东西”当头淋下的悚栗,之后,她整整用了三个时辰不断反覆地搓洗头发。
冰珀顿了顿,稍稍放柔了脸部的线条,每回想到项暐,她便不自觉地漾出难见的温暖。她继续说道:“况且,我不想他被我连累。”
这才是主因吧?万其萨心里苦苦地想,这个事实已在他的心间烙下深刻的镂痕;终于,他将压抑在胸臆的所有情绪,化成重重一叹。“好吧!那……那就由着你吧!”
那就由着她吧……
※ ※ ※
思定之后,项暐立刻出了城门,就要往牙雪山去;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已被人盯上了。
“朋友,有事就现面一谈吧!”这种苍蝇似的跟踪,他觉得对彼此来说都太辛苦了。
“姓项的,我们是来为死去的弟兄报仇的!”
“你护着妖女,勾结外人,绝不能留你这种不忠不义的人活在世上!”是岳家军的人。
面对这些指控,项暐没有愀然变色,也没有勃然动怒;确实,应该跟他们把话交代清楚。
“我想和你们当家见个面,可否烦请两位大哥引见?”相较于那两人浑身散着的戾气,项暐显得态度有礼、语气平和多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他们本是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今被揪了出来,才不得不正面与他对上,否则,稍稍懂得爱惜生命的人都不会选择这种必死无疑的举措。
“好吧,你跟我们来。”两人对看一眼,有了默契;至少,在自己的地盘,人多可为恃。
再次来到岳家军的根据地,气氛是迥然不同了,还是一样嗅得出不友善,然而更多了愤恨杀气。
“项暐,你有个忠义双全的兄长,但是,你的行径却教我彻底鄙弃!”岳腾瞠视着他,厉声道。
项暐还是保持不愠不火的温煦,微笑着问:“哦?我做出什么对不起岳家军的事吗?”
“你还想自欺欺人吗?你私放了那个妖女,难道不是?”
“人是我放的。”他答得坦然,随即又反问回去。“但是,这有危害到你或是岳家军的其他人吗?”
这……确实没有……妙华寺众兄弟的殉忠,与他放人一事确实没有关联。
项暐端凝起神色,条分缕析地朗磬说出自己对整件事的观感。“秦楚之分,在秦为秦,在楚为楚;今天,倘若你身为金人,你们又会如何做?”
“但是,说是这么说,岂能轻易就原谅他们。”
“我并没有强要你们原谅他们,但我必须表明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他隐含着精锐的眼光,从岳家军每个成员脸上逐一扫过。“会进神宫,并非为了替你们打探情报;会救史兄弟出来,是不愿明知消息、见死不救。对于双方,我尽量做到问心无愧,不滥伤人命。”
“我明白了。”岳腾沉吟了许久,才又开口,语气倒是比先前和缓许多。“项兄弟,只能说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心平气和地思考过之后,他能接受项暐这样的想法。
“既然已经谈开来了,请容在下斗胆地说一句话。”项暐抱拳一揖。
“请。”
“对于神宫那个婢女的死,项某一直觉得很遗憾;我想,最好不要牵连无辜的人卷入这场纷争。”言外之意就是对于岳家军这件事情的做法,他无法苟同。
“嗯。”岳腾了解他的意思,而后,微笑问道:“那么,项兄弟,你要回苏州了吗?”
“不……”当项暐说出这个回答时,一双藏悲匿忧的清澈眸子,轻悄悄地莲浮上了心头,而他的思绪,则荡悠悠地飞到了寒水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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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神宫的祭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