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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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大事是吧,莫长老果然高瞻远瞩,怕就怕这边大事未成,那边厢诸位叔伯兄弟的项上人头早已不保,尘归尘土归土,又往哪里去寻个异性王座来坐呢!”我抬手扶一扶发髻,极轻蔑的冷笑了一声。

“你,说什么人头不保!”待了片刻,人群中有人不安的问道。

“哼,可天下谁不知道,你们那位鳌拜公爷最喜欢的,就是杀降,当年北固山一役,六万明军缴械投降,当夜未过子时,鳌拜一声令下,无论青壮病残,全部坑杀在安禾矿井之中,还有当年山东龙口一战,俘获明将十三人,兵士千余,也是鳌公爷亲自下令,用强弩利箭,如同牛羊一般全部圈杀瓮城之中,只为屠杀取乐!更有两年前直隶剿匪,匪首被内讧杀死,头颅由从人进献给鳌公爷以示投降,哪料到鳌公爷杀性大起,策使手下,将投降匪众以及盗户家属全部斩首,一时间血流成河,砍头的刀刃都被血烫卷了,现在其中一把就保存在鳌公爷府中,偶尔酒后兴起,鳌公爷曾抚刀亲口说过:‘老夫平生杀人无数,自问有三类人非杀不可,一类是誓死效忠本主,被俘获后宁死不肯投诚的,一类是战败投降,胆小怯懦不敢以身殉节的,还有一类就是卖主求荣,为自保不惜出卖同袍弟兄的,这第一类人虽然非杀不可,老夫却很是敬佩他铁骨铮铮,第二类人虽然可留可杀,但是毫无气节可言,留在世上也是浪费米饭,倒不如杀了干净,第三类人则最是无耻,不但要杀,更要杀得断根绝户,叫他无子无嗣断了香火,也免得余孽存世遗祸人间……”

说到这里,我微微喘了口气,拿眼上下打量了那一群面色如土的叛众们,故意把语气放的悲切:“小女子虽然年幼,但毕竟出身官宦,这一套套的先降后杀,诱降而杀,杀来杀去听都听的厌了,见都见的烦了,若不是看诸位叔伯兄弟也是蒙在鼓里,今日就不得不劝大家一句了:咱们既不知莫长老和人家鳌公爷私下里究竟达成了个什么协议,又没有人家莫长老的倾城财力,没来得那许多狡兔三窟,到时候兴冲冲举家投诚,没有捞着一官半职封妻荫子,却换来鳌公爷鬼头刀迎头砍下,转眼自家性命不但不保,身后更还要连累家眷子女,情可以堪呢?”

所谓叛徒之流,无论身份地位阅历学识,无不都怀着一个通病,那就是多疑,既然自己今日可以背叛本主,谁知明日会不会被别人出卖呢,所以经我这一般合情合理的挑拨,那群叛众个个无不是心生疑惑,对莫长老怒目相视,原本将他团团簇拥的阵营渐渐散了开去,更有人暗自挪动脚步,想要找一条逃生的通道夺路而逃了。

眼看莫长老已经面色如土,恨不能飞身扑过来扼杀了我,左连城满意的微微点头,眼角一扫,陡然间身后窜出好几十名精壮少年,以猛虎下山之势,直扑那群叛众而去!

那伙人此时满腹心事,哪里还顾得上对峙之事,猛然间面前扑来一大群训练有素的少年,奈何一身硬桥硬马,竟是一时招架不住,且战且退,队列溃散不堪,被逼得一连后退了一丈有余!

眼见局面霎时混乱,我举手一把摘去了头上凤冠,从怀中掏出七宝匕首,充耳不闻大娘在身后的喊声,直奔瘫在地下的玉淇冲了过去,不由分说一把挑断他身上的绳索,费力将他拉了起来,低声恨骂道:“你不要以为我是想要救你,我是不忍姑太太中年丧子而已!”

说完一甩手,提步就往香案旁走去,突然身后穿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大家散开,引信点着了!”话音未落,后心只觉被一股热浪訇然一推,整个人猛然间被撞到飞了起来,身不由己一下撞在香案上,喉中一甜,还没来得及多想,眼前突然发黑,头脑一晕,随即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玉淇6

芳芳,芳芳,芳芳……

有个仿佛格外熟悉的声音在不停的呼唤着我,我却好像困乏似的怎么睁不开眼,听凭那个声音若即若离,丝丝缕缕的,不住在耳旁响起,意识却依旧一片模糊,只是昏沉沉的,就是分辨不出这个熟悉的声音,究竟属于谁……

我可是,死了吗,为什么身子这样轻飘飘的,好像一片羽毛似的……

我实在太冷了,全身的骨髓仿佛都冻成了冰渣,此时仿佛正走在一条阴冷深邃的甬道里,满目尽是漆黑一团,唯独前方,仿佛出口的地方,传来一道光亮,那般温暖明亮,吸引着我好像扑火的飞蛾一般,心中燃烧着无名的饥渴,恨不能肋下生出肉翅,奋不顾身只是一个劲儿要去追逐着那光亮而去,哪怕前方的光明是一场漫天大火,会把我烧成灰烬也罢,此刻的我,或许早已迷失了方向,除了逐光而去,竟是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想不着了……

不要再叫我了,我好冷好累,我要去了……

芳芳,就这么去了,你当真舍得下吗?

我舍不了,我又怎么能够舍得下!可是我太冷了,太害怕了,以至于身心都好像烤酥烤脆了的老羊皮纸,一碰就化成灰随风去了,我此时只想尽快离开这一片比死亡更阴森的黑暗,至于结果如何,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

芳儿,芳儿,你可不能放弃啊,你还没有获得放弃的权利啊……

不知不觉之间,飘飘忽忽的,我的身后仿佛出现了个什么人,一抹乌黑的长发飘扬在风里,如泣似诉,如真似幻,牵绊住了我的步子,只觉凄冷腥臭的风中,隐隐散发着一股熟悉的香味……

这是气息好熟悉啊,应该是桂花头油的气味啊,记得额娘常爱用的,清早起身,倒一点儿在妆台上圆肚儿的玻璃钵子里,用黄杨木的梳子蘸着这种头油,把长可及地的乌发不急不慢的,在脑后挽成一方高高的发髻,黑亮浓密的美发一丝不乱,闪闪发光的就仿佛藤树的叶子般耀眼,不用一些金银玉石来点缀,额娘已经拥有了世上最夺目的珠宝,尤其是梳成的那一刻,镜子里的额娘,端庄淑丽的仿佛白衣大士临凡,不施半点儿脂粉,已足已把阖府上下一干精心装扮的女子,统统比下去了……

想到了额娘,心底一阵发沉,脚下的步子仿佛也慢了下来,感觉手背上丝丝痒痒,仿佛是因为身后被漫天的长发刺痛了肌肤,又仿佛是被无边的黑暗囚困太深,也不知究竟怎么的了,心中开始渐渐升起一股莫名的悲伤,随着步子,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压抑,哀伤攀援着喉头哽咽上来,逼得泪珠儿伴随着呼吸,忍不住地就要喷涌出来了……

我这是怎么了呢,为什么突然间这么哀伤,这么无力呢……

芳儿,芳儿……

是额娘的声音吗,难道是额娘您来了吗,我哽咽得越发艰难,只想转过身去,亲眼看一看额娘的脸……

芳儿,芳儿……

脖子也不知怎么的了,僵硬的好像石头一样,只听见皮肉骨骼咯吱咯吱的撕裂作响,费尽一身气力,却怎么动不了半分,身后那抹长发飘飘忽忽,迎风拂在手上、脸上、肩头上,丝丝缕缕,冰凉如冰棱儿寒铁一般,心中越发着急,一阵急火上来,忍不住大喊了一声“额娘救我”,身子猛一拉扯,身子终于摆脱了束缚,扭转了过去……

心中还来不及欣喜,赶忙搜寻着额娘的身影,谁曾想眼前除了一片漆黑,竟是不见半点人影……

额娘,额娘,难道连您也要舍弃芳儿了吗……

忍不住失声就要痛苦,嗓子里却仿佛被堵上了似的,怎么也呼唤不出声音,冰冷的泪水顺着脸颊潸潸落下,竟是连用力痛哭,也哭不出声音来……

芳儿,芳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在甬道的另一头轻轻呼唤着我,也不知怎么的了,眼前那道吸引我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去,那个声音的力量,越发清晰了起来,那种轻飘飘的感觉重新回到了身上,我逆着风,先前对于光芒的狂喜冷却了下去,反而是被那个声音牵引着,一点点的,往甬道的那一头,轻轻走回了过去……

芳儿,芳儿,快醒醒,醒过来啊……

知觉开始流转回身体,神识也逐渐苏醒了回来,我感觉自己僵硬的身体正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托着,靠在一片什么宽阔的躯体上头,听那个声音用沙哑的调子,轻轻地,不停的呼唤着我……

芳儿,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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