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姐,我扶你回去。”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见自己的大姐为自己吃下这些苦痛,林令华就觉得好内疚。
“我们坐计程车好吗?”他担心她的伤势承受不了这段路程。
“不用了,我还可以走,一段路而已,坐计程车太浪费了……”抬头对他一笑,“把钱省下来给妈妈看病用吧。”
“姐姐……”
“别哭,大男孩了,不能随便哭的!”她故作轻松笑道,抹去颊畔的泪水,“大姐都不知道你们学校的校花爱慕你呢!” “我又不喜欢她!我……”
林令华说着自己的委屈,林令果微笑地听,在心里盘算该如何躲过母亲的追问……唉,这真是一场不好打的仗!
“当!当……”林家客厅已有年岁的古老时钟,发出整点报时的声响,细心听数,总共敲了八次之多。
床上人儿双眼霍地睁开,望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
她数错了吧,现在八点了?
移动僵硬的四肢,她侧过身躯,伸手扫来闹钟――
“啊!真的八点了!”要不是身体太多疼痛的地方,否则林令果真的会跳起来狂叫。“怎么办?”哦,她的三千元、她的全勤奖金,她的心肝、她的宝贝,不会就这样飞了吧?肯定是飞了……坐在床沿,感觉自己连动都吃力的四肢,挫败的她有着如此的体认。 若是平日,十分钟的盥洗时间绰绰有余,用上三分钟快跑至公车站牌,搭一站下车,跳上捷运到公司,绝对能够准时上班……但现在面临了一大窘况,她是个全身酸痛的病人,快不了。
唉,想到薪水一少就是三千元,教她如何不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都要怪她,竟然犯下将闹钟摔掉继续赖床这么大不赦的白痴行为,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林令果从床边“移”到门边,不对,正确地说,应该是“爬”到门边,扶着晕头转向又疼痛欲裂的脑袋,自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走入浴室,打开灯后,待她看清楚镜子中的自己时,差点又吓晕过去。 镜子里的她,左额上多了个口子,脸肿得像小笼包,而伤口蜿蜒流下的血满了她的脸,再加上凌乱的发,简直就像刚从地狱放出来的女鬼,连她自己看了都不免要打个冷颤。
真惨,这样教她怎么去上班?
轻轻摇头,试着让自己清醒些,她随即拿起毛巾沾湿后将脸上干涸的血迹给擦掉。
好不容易擦掉血迹,但上药时又是一番挣扎,实在痛得可以,她索性省略双氧水,直接拿起碘酒涂在伤口上,敷好药后,觉得镜中的自己仍然可怕,当机立断的拿出纱布和透气胶带将伤口贴起来,再审视一会后才稍觉满意。 梳梳头发,设法将发丝拢来前额,制造刘海的效果,希望多少能够达到遮掩的目的。
过去几天,金末日从不多瞧她一眼,今儿个她如此不同,应该多少能换来他一个眼神的关注吧?
没错,她仍旧打算去公司报到,即使伤势看起来不轻。不过初到金皇服务,她可不希望为此留下坏印象。
简单的梳洗过后,准备换衣服,瞥了一眼闹钟,八点半了,病人果然很容易拖时间。
“大姐,你还在吗?”林家老二林令珍敲门问道。
“在……”林令果声音微弱的回答,她正在和纽扣抗战呢。
“你要去上班吗?”昨晚看见大姐和小弟恐怖的模样,她差点没昏厥过去,明白整个经过后,性子烈的她表明要去报仇,虽然立即受到大姐制止,不过可也气了一整晚不得安眠。 “去,怎么不去!”
“那你路上小心,我去上课了喔。”
“你也小心。”
好不容易整装妥当,确认白天看护杨妈妈已经来了,林令果这才蹑手蹑脚地自后门溜出去。
拖着这么疲惫的身子,她为什么还要去上班,没了全勤了,不是吗?
话虽如此,但为了多看金末日一眼,多与他相处一日,再怎么苦,她都愿意。
就算事前已做好了完善的“乔装”,林令果却忽略了大自然的能量,风一吹,她的刘海略扬,露出了额上经过处理的伤口,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一到公司,走进业务部,随着她的移动,此起彼落的惊呼声不绝于耳。
唉!垮下双肩,亏她花了那么多时间整理伤口,结果还是逃不出大家的法眼,真是!早知如此,她就干脆扮鬼来吓他们了。
“林小姐,你迟到了耶!”瞥了眼手表,有人因她的晚到而讶异。
一入金皇即誓言领每个月全勤奖金三千元的林令果小姐,竟会迟到,自然是人人皆猜疑、个个费思量 !
“令果,你……怎么了?”更多人被她的伤给吓着,指着她的伤口说不出话。
“呃……大家早,我进去工作了。”林令果四两拨千金,一如以往地打完招呼,视若无睹他们的震愕,转身进入业务经理的办公室。 孰料,躲过这一遭,逃不过下一场!
甫关上办公室大门,金末日不满的咆哮有力地袭来――
“林令果,你可好了,当我桌上积了一堆急需打字处理的文件时,你给我迟到,平时没事却七早八早就来……”当她转身,金末日蓦然惊见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当下心跳莫名失律――
“你干吗,一早被乱枪扫中、还是被流弹击中?”
“没有……”不知如何归类他的语气,究竟是幸灾乐祸还是有些关心,林令果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我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见?”
“听到了。”低着头走来,“哪些需要打字?” “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敢低头走路,不怕再跌得鼻青脸肿啊?”
林令果看也不看他,一方面是不想让他瞧见自己这副丢脸的模样,一方面则是生他的气。
“我问你……怎么回事?”隐约感觉她的痛楚,金末日说话的时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那一处处的瘀青与头发遮掩不了的伤口,显得怵目惊心,莫名地纠扯着他的心发痛。
“没事。”她避而不谈事情的始末,保护家人是她的责任,她不愿因此暴露了他们的一切。
“你到底上哪儿把自己弄成这副猪头样?”金末日对她的缄默有些生气,口气愈来愈冲,忘了温柔。
他一定要这样开口没好话吗?虽然她老早就没了奢望,但听到还是很闷。因为气闷,她索性不答。 “你周末跑去和人家打架了,是不是?”追根究底是身为金家人的基本特质之一,这一点他在此时遵循得相当彻底。
没了全勤,心情不好,林令果的口气比他更冲,“我跌进大水沟里了。”
金末日傻了半晌,“大台北哪来的大水沟?”
“到处都是工地,我不小心踩了个空,不行吗?”兀自翻了个白眼,整理起他桌上乱七八糟的资料夹。
有些人从外表是看不出生活习惯,例如以金末日对于自己外表的要求与平日的生活品味,若不说大家也许不知道,他的办公桌特乱的,有时候找枝笔都是件万般困难的任务。
“你走在马路中央?!你当自己是德国籍的坦克车吗?”他无法置信,不自觉地拔尖嗓子。
抿唇不语,在林令果鼻间酝酿的酸涩,是一种哭泣的冲动。
多年下来,她的肩上一直有着庞大的经济压力,还有对于家庭的责任,很久很久了,她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她不想让家人甚至外人知道她有多累、多么疲倦,让他们发现她其实并非如外表表现出来的坚强,她也想要有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而至现在,她想要依靠的男人依然没有改变,他看起来似乎无法给予任何女人安全感,也不是她这样的女人适合托付终生的对象,可是,她就是爱他。
金末日给她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仿佛和他在一起,所有的忧愁与伤心,她都毋须担心。 没错,那是一种放心的感觉。很诡异,是吧?
“有没有去看医生了?”自觉口气太凶,金末日不自在的清清喉咙,收敛了些。
林令果摇摇头。
“你伤成这样没去看医生?!”情不自禁,声音又高了八度。“你想死是不是?”
金末日被她气炸了,他认识的那些女人,身体一有小病痛,立刻哭天抢地,仿似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非要全世界陪着不可,而她却大大相反,伤势看来一点也不轻,却是丝毫不紧张。
望了他一眼,趁着他还没机会再说什么时,林令果一把抱起了包裹和文件,逃离办公室,避开他讶异的眼神。
“喂――”金末日傻眼面对这一幕。
这是什么跟什么,话还没问完,她居然就跑掉,留他和空气对话吗?
握着拳头,他瞪着阖上的门板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