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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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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安不想起来,但那皇帝竟然起了身,亲自过来扶他了!皇帝的手触到范安的手背,范安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忙不迭地起了身,垂首站在一边。

皇帝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范安,许久没有说话。范安只觉得自己都被看得断气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现在就跪下来交待,却听皇帝道:“十余年不见,爱卿……却并未如何见老啊。”他说着又转了身,道,“而朕却老了……”

范安这几日担心受怕,整个人被恐惧熬得面黄肌瘦,还留着些许胡渣和浓黑的眼圈,虽然来时梳整过,却仍是一副饱经沧桑的疲累模样,当下不仔细看,都要以为他快四十了。刘熙当年造反称帝时已经五十六岁高龄,做了皇帝后操心国事,反而老得更快,如今也到步态龙钟老眼昏花的地步了。

范安才缓了一口气,刚思量着要如何接话,又听道:“当年苏自清一事,你可还在怪朕么?”

范安知道苏自清,却实在不知皇帝指的到底是哪一桩,心道莫非是近年刚被平反的谋逆一案?他略一思量,跪下便道:“臣不敢。臣只知身在朝庭,当誓死为陛下效忠。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此乃天理之道,君臣之信。”

皇帝听他说话笑了几声,范安听不出他这笑到底是什么意思。抬眼只见皇帝斜倚在华椅上,伸出手指对自己点了点,长叹道:“你呀……说话到底是变了。当年爱卿一开口,直来直去,生生就能逼死个人。”

范安忙闭了嘴,他心里哆嗦着,生怕圣上再提出更多“当年之事”,他并非范平秋,来回几句,指不定就漏了馅。皇帝看他垂首站着,体态甚是拘紧,便也挥了挥手,轻道:“算了算了,你去吧。”

范安抬了头,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皇上,心道这就完了?他心下狂喜,直直一跪叩首道:“臣告退!”说罢撩了袍衣,几步连忙退走了。

这皇帝竟然忘了范平秋的模样。范安退出月洞门,擦了擦额上的汗,心道上苍保佑,祖上积德,回去得多烧几柱香才是。

他拍了拍胸口,此时园中一阵清风吹过,吹得他身体一阵发冷,才发现原来自己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得湿了。

范安走了几步,脑子就开始迷糊起来了。他这几日精神都紧张到了极点,如今劫后余生,终于可放心喘口气了。这一口气喘得急,令他五脏六腑都难受起来,回去指不定得大病一场。

东风吹送,满袖盈香,范安慢慢走着,脚步一浮突然一头栽倒了!他这一跤摔得极重,好似整个骨架都散成了碎渣拎不起来了。

范安在地上趴了一会才回过气来。他慢慢挣扎着,两手扶地正要撑起腰来。

此时突然一双手,轻轻抓着范安的胳臂一起,将他扶好了。

范安开始以为是这宫里的太监,刚想说多谢公公,抬起眼来却连忙闭了嘴。

来人黑紫袍服,身织烟峦,透着一股冷肃高清之气,而容色如玉,眼里含着极淡的笑意,一眼看去,端得是荷净凉生,石冷风清之态。

范安心里咯噔一声便看得傻了。这人的容貌,神韵,乃至耳边轻浮的细发,都长得如此对范安的味口!

范安脸上挂着抽搐的笑,呆呆盯着面前的人忘了说话。

难得这人竟不见怪于他,眼里仍挂着淡定的微笑。他身后的太监几步上来,对着范安道:“范大人,这位是御史台的李大人。”又道,“快见了礼吧。”

范安耳边嗡嗡做响,迷离着眼睛如视烟峦雨嶂。春风吹送,满园杏花桃李都浮起来,随着范安一颗心恍恍忽忽往九宵天外飞去了。

“范大人!”那身后的太监大喝了一声,范安吓了一跳,神绪被猛得拉了回来。他看了那太监一眼,回过味来似的哦哦了两声,拱手道:“见过……见过李大人。”

这人对着他又扶了一扶,那白玉如修的手指轻轻触了触范安的衣袖便收了回去,道:“不必多礼。”

“新任刑部尚书范平秋是吗?”他道,“改日定登门拜访。”他由太监领着,显然也是要去见皇上,路上偶遇范安,并没有长谈的打算。他见范安许久不回话,便往左一步要绕开他往前去。

这□两旁栽着半人多高的虎刺梅花,李大人走过时,那花刺竟将他的下衣摆给勾住了。那太监眼见着,忙要弯腰给他去解,不想一旁的范安眼疾手快,竟忙道:“放着我来!”

那太监被他一撞,竟踉跄地退了几步。

范安腰下身,仔细将那衣摆解了出来,又用手抚了抚才放下,抬起头傻呵呵地笑:“好了好了……”

这李大人脸皮薄,被范安这么一侍弄,不知是生气还是难为情,脸上竟浮起了红晕。他未说一语,转身便往月洞门去了。

范安心驰神往地看他远去没了踪影,心想着这是哪位李大人来着?这大宣满朝如他这般的歪瓜裂枣中,竟还长着这么一株碧叶芍花?

作者有话要说:

7死谏

范安心神飘忽地回了尚书府,他的贴身丫鬟名唤元珠,范安浑身汗渍,早早洗漱了身体,唤她过来,问她今天两个小公子可有认真读书写字。元珠说大人的两个小公子天姿聪慧,还难得地乖巧听话,今天还被教书先生夸赞了。

范安觉得这话听上去马屁味道略浓,却也只笑了笑。他歇了一口气,又想到什么事似的问元珠:“你可知道有位叫李大人的?只二十出头的模样……”他想说模样极是俊俏,但又怕此话显得轻浮,便呃了一声道,“挺有意思。”

“这朝廷有许多‘李大人’,不知大人问的是哪一位?”元珠想了一想,道:“莫非是内阁侍郎李长川李大人?这人在朝中极有名声,确实挺有‘意思’。”

“李长川?我也只是御花园遇见,着急也没问。””范安笑着,兴致勃勃地问,“为何极有名声?”

元珠道:“只是听别人说过,这个二十出头便进内阁做了侍郎,别人不敢讲的话他敢讲,别人不敢做的事他敢做,大家都说枪打出头鸟,锋芒过露,这官必做不得长,但这人做了三年侍郎,却从未出过事。”

范安问:“还有呢?”元珠斟酌着,她这丫头片子机灵得很,话从来不多说,便道:“元珠只知道这些,旁的不知晓了,也不好说。”

范安也不追问,便道那算了,我就随便问问。

其实他压根就问错了人。不过这是后话,范安当下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如今他顶着范平秋的名字在这做着刑部尚书,却连范平秋到底何许人也没搞明白。

他现在已经进了这尚书府,又面见了圣上,再跑已太晚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真带着两个儿子弃官而去又能跑到哪里呢?他如履薄冰,步步维艰地走到如今,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上次从御花园出来,他就觉得身体不好。次日果然病了,他紧闭大门,告假了三日,却没敢在屋中闲着养病。他派人往范平秋当年所在的洲府去,将范平秋的户籍档案抄了一份,又命人往史部去讨了朝廷官员的花名册日日细读,眼睛瞥过“李长川”几字,想到当时御花园中的景像,一颗心又飘飘忽忽地浮了起来。

他这病就是吓得,清清静静养了几日便又生龙活虎了。他官拜三品,理当日日朝圣,如今身体无恙,便需按时上朝了。

范安任职第五日才第一次上朝,下人早早替他备好了马车。到得洪武门前天都未亮。天未亮,但百官已至,那洪武大门口早挤满了人。直至五鼓初起,大门缓开,众人往千步廊去,列火满门,轩盖如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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