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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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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安低着头,偷偷又看了李见碧一眼。这人半月不见,身体越发单薄,脸色苍白地令人心疼。

李见碧说着话,冷不下轻泣了一声,他吸了吸鼻,马上抬头装做无事的样子。那刘熙就在他面前做着,见状不由愣了一下,问:“李爱卿方才怎么了,为何伤心?”

李见碧道:“无事,只是方才圣上说到家父,下官突然想到了老师。”

李见碧的所说的老师,便是当年的御史大夫苏自清,大宣三年时以谋乱之罪被处以极刑,后被平反,追封廉善公,谥号粹德。

李见碧年少时所拜之师少说也有三四个,那些还活着的他不想,怎么突然就想到那已死的苏自清了?一旁的梁业年用他那狐狸眼盯着李见碧,心道这人今天又准备出什么幺蛾子不成。

果然听那李见碧道:“尽忠报国,死而后已,老师当年所说之言如犹在耳。臣年少时得他谆谆教诲,才知道做人的道理,如今想来,不次父母养育之恩。他逝去时臣年少不懂事,未及报得一点滴水之情。这几日病重之时,夜里常梦到老师,感念往昔,心存愧疚。”

李见碧突然站起来撩了袍衣,轻跪在了刘熙跟前。“臣在此恳求陛下一件事。”他磕了一个头,抬眼直勾勾看着身后的范安,道,“臣想再拜范大人为师,以报老师的恩德,膝下尽孝,弥当年未圆之愿。”

李见碧道:“我知道早年老师与范大人是生死之交,情深谊厚如同手足,我见范大人如见尊师,第一面便已觉得有缘了。”

梁业年睁大了眼睛看他,心道好一个李见碧,这般拉帮结亲的事也干出来了!好不要脸!他下意识看了范安一眼,那范安张着嘴巴,那表情用“惊讶”两字不足形容,简直够得上“惊吓”了。

李见碧以御史之尊拜一个三品尚书为师,如同凭空落下一条贵枝,纡尊降贵,不为别人,只为一个不起眼的范安?少人知道了要羡煞眼红阿。

李见碧师承前朝御史大夫苏自清,这要求提冠冕堂皇,身病孱弱之下,更显拳拳真心。“这有何不可?”刘熙看了一眼身后的范安,问,“范爱卿觉得呢?”

“皇上……”范安没开口,那梁业年却突然上来拱了拱手。“李大人尽孝之心确实令人感动,但实不相瞒,范大人已收了我两个儿子为弟子了。”

李见碧笑道:“无妨,老师生前也是桃李满天下,范大人满腹才华,多收几个学生理所当然。”

“下官惭愧,当日范大人收我两个儿子为学生时,说好了是关门弟子。” 梁业年道,“我对范大人的才华早有耳闻,范大人进京不到三个月,便登门行了拜师礼了。我那两个儿子钦慕范大人,起了独占之心,已叫范大人许了诺,不再收别的弟子了。”

范安张着嘴巴,转头去看梁业年,这人在圣上面前,竟也敢这般胡编乱造,难道就不怕落了欺君之罪吗!

李见碧被他一噎,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抬眼去看范安,那眼里含着冰刀,要将范安的心都刮出血来了。

“这样不凑巧吗?”刘熙心有疑惑,转头去问范安:“真有此事?”

圣上在前,梁业年不敢与范安眉来眼去,他低着头,心里紧张得差点冒了汗:这官场之上,圣面之前,每步都如如履薄冰,一步踏错便会湿了一身,他今天这一通谎话,可赌上半条性命了。

范安咽了口口水,旁边御史台一干大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生逼出他一身冷汗。

范安眼光闪烁,全然不敢去看李见碧。苍天有眼,好似就要逼死他一般,天天让他遇见这些吓死人的事!他是个什么东西!站在此处被众人抢着拜师?!他一介十恶不赦的罪人,今天真受了李见碧这一拜,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伦理大义如山压下来,那黄泉之下的苏自清和范平秋,不得气活了回来找他!

范安张了张嘴,抬头看了一眼李几碧,颤抖着声音道:“梁大人说得对,下官不能收李大人为学生。”他说着与给李见碧磕了个头,道,“下官才疏学浅,蒙大人错眼青睐,愧不敢当。翰林院有识之师数以百计,下官不敢耽误了大人,还请另择良师吧。”

李见碧淡淡看着他,袖间的手都握出了血。“我明白了。”他站起来道,“这既是大人的选择,我也没有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27花旦

场面一时颇为尴尬,这李见碧平日处事何等的高贵冷艳,如今纡尊降贵地主动要拜范安为师,难得脸热一回,却贴到了人家的冷屁股上。那旁边内阁的几个辅官幸灾乐祸地看着,将李见碧身后的几个侍御史气得五窍都要冒了烟。

“拜师这事若不是你情我愿,又有什么意思?”刘熙扶起了范安,“君子之言不能儿戏,若爱卿真已收了梁家的儿子为学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天不赐缘,不能强求。”他转而又安慰李见碧,“大学士阮国祯是天英国才,膝下无子,你若愿意,不如让他做你的老师。”

阮国祯是当朝太子太傅,德高望重,官正一品,可比对面这范安靠谱了许多。

李见碧恹恹谢了恩,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范安,黑如鸦翅的眼睫垂下去,忍不住扶额皱了皱眉头。范安分担心地看着他,旁边的大夫立即上来扶稳了李见碧。

“你可是身子又不舒服?”刘熙握了握他的手臂,道,“朕在此你反而不能安心养伤,病苦非小事,身体是根本,爱卿你在府里再静养几日。朕便先回宫了。”他说着站了起来,李见碧见他要走,还欲送他,刘熙拍了拍他的手,道不必了,我已着御用监选了些药材来,明天便送到你府上,用得上的便用吧。说着领着一众大臣出了门。

范安跟在众人身后,跨过门槛时忍不住回头看李见碧,那人站在床榻边,雪白的常服将他整个人都衬出一股森森的寒气,旁边一干侍御史直勾勾盯着他,范安迎了一眼,吓得浑身一哆嗦,他再不敢流连,连忙跟着刘熙出了李府的大门。

次日下朝,范安在金水桥外被梁业年叫住了。

梁业年拉过他的手站到一边,说范大人,昨日在李府府上,真是多谢你了。我之前不明白你的心意,还以为你与那李见碧是一样的人,直到昨日才知误会你了。梁业年道:你放心,你既认定了我,我定不负你的心意,以后甘苦共享,同舟共济,有什么好处定不会忘了你的。

认定了你?你误会了什么又明白了什么阿?范安吃惊地看着他,他的手被梁业年握着,身体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范安笑呵呵地挣了挣,说多谢大人抬爱,下官以后勤勤勉勉,定然不负大人的期望,更不负皇上的期望。

梁业年愣了一下,忙道大人说得不错。他四顾一番,说此处不便亲热,你以后多往来我府上,我随时好酒好茶地等你。说着拍了拍范安的肩,才随旁边一众内阁辅官走了。

范安松了一口气,他整了整衣领,低着头慢慢往洪武门去。他这几日心事重重,魂不守舍,肾虚腿软,人都老了好几岁。他平日下朝走得快,总随着众人一起出洪武门,今天被梁业年在桥边拉着说了几句,走到洪武门外时众官都没了影了。

初夏时节,门外的石街上刮着几片落叶,范安单身立在空旷的门前,走了几步,立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杀气……他抹了抹额,四顾着往前走了几上步,冷不丁从前头的白玉狮子旁探出一人头来,那人一眼见到范安,忙道:“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范安看着那人觉得眼熟,不及他细想,突从那排玉狮子后跑出数十人,盯着他看了几眼,竟满脸杀气地朝快速跑过来了!

昨日御史台的几个侍御史在李府,眼睁睁看着范安将兰台之首的脸面毫不留情地扇了一地。这些人早怒火在胸,恨不得将范安这小人千刀万剐了。今天候在这洪武门外的狮子口,就准备将范安堵在此处痛揍一顿。

这些人出身御史台的名薄诸公,身后有人撑腰,个个如同戴着官帽的土匪,哪一个都不比内阁流氓李长川逊色。一股脑儿跑过来,虽不带刀枪,却也把范安吓得吸了一口凉气。

范安在心里大喊了一声“冤枉”,连忙提着官摆往外宫墙跑了。他是正宗的土匪出身,跑起路来身捷腿健,一点也不比身后的那些小年轻差。

那数十个御史台的人沿着宫墙在他身后猛追,从洪武门追到左顺门,又从左顺风追到右掖门,直追出了长安街,追的人都快断了气,前面跑的范安仍是健步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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