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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不惊动的我不管。”范安道:“但那杀手的尸体我要带走,这人胆敢入狱行刺,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你可别给我毁尸灭迹了。”
那狱哎呦了一声道:“你把尸体弄到刑部,这事还不得尽人皆知?那人已死了,开不了口,纵然您满身本事,也无可奈何啊。”
范安道:“我就是要弄得尽人皆知!纵然不能令他开口,也要鞭尸三百解气!”
狱长道:“您解气可以,但别说是在大理寺抓到行刺的人,我在职二十多年了,第一次遇到这事,不察也就这么一次,范大人你就放过我吧。”
范安抬头看了他一眼,怒极反笑。“您第一次遇见这事?今天李大人若死了,你们就准备把他吊要铁栅上,回头说他畏罪自杀,用自己的腰带把自己给勒死了,是不是?”他道,“你这刑狱里,每年有多少人官员‘畏罪自杀’,一桩桩追查起来,不知能查出多少冤魂。”
那狱长的脸色被他说得极难看,他不敢顶撞范安,只在旁边看了李见碧几眼。
李见碧仍闭着眼睛,那搭在范安怀里的手却拽住了范安的衣襟。
范安道:“我今天要在此过夜。”那狱长抬头道:“这可不行,刑狱重地,入更后不得进人。”
“你大理寺都让刺客进来了,有什么理由不让我进?我是刑部尚书,李见碧是待罪之人,旁人若问起来,你就说我是在牢里连夜审讯。谁不服,尽管去圣上那告好了。””范安见他不语,抬头道,“你不答应我,我明天就去圣上那告你渎职不察之罪。”
那狱长颇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好吧,我出去交待一声,但您明早必须离开。范安说知道了,你赶紧走吧,让我静一会。
那狱长不情愿地起了身,看了两人几眼,磨噌着走了出去。
牢里满地都是那死士流出来的血,范安抱着李见碧往里走了几步,在一堆干草垛上坐了下来。李见碧半身枕在他怀里,呼吸平稳,他此时大惊未定,半晕厥着,而五指却用力拽着范安的衣襟。
范安看着他,想到自己得了伤寒那一年,发着高烧,也是如此拽着母亲的衣角不肯松手。他想到此处心酸不已,紧了紧胳膊,将他颊边的乱发括到耳后,李见碧雪白的脖颈上印着触目惊心的红痕,刚解下绳子的时候还没发觉,现在成片淤血都泛了出来。
范安指腹轻浮着不敢去抚摸,只怕惹来疼痛令他难受。他转手帮李见碧拢了拢敞开的衣襟,深吸了一口气,鼻子忍不住泛酸了。
人都说善恶有报,他范安杀人越货,冒名顶替,做了这么多十罪不赦的事,按道理说在此受苦的人不应该是他吗?李见碧为人正直清明,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莫非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公道,没有什么天理循环,没有报应不爽的说法,一切只是红尘众人对已身不幸一厢情愿的安慰。
原来在此间庙堂,势即为天,权即为理,根本没有冤枉陷害可言的。
“范平秋……”李见碧突然出声唤了他一句。范安低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清醒了,他连忙抹了抹眼泪,笑道:“李大人你醒了?”
范安道:“那人已被我杀死了,你不用害怕。今晚我在此陪你,你睡一会儿吧。”
李见碧仰头看他,暗色迷朦中,这人的怀抱温暖,话语轻软。还像自己是御史大夫那会儿一样想讨好自己。他身为兰台之首,旧时众心拱月,一朝入狱,能千方百计凑来自己的身边的,只有他一个人。
“你救了我……”李见碧的喉咙受了伤,声音如磨砺过一般沙哑,“多谢你……若有以后……”不知是不是喉间难受得厉害,他说到一半又静默了。
“若有以后,你一定要报我的恩德。”范安笑道,“等你出狱,一定要提携我,我范平秋可不做没有结果的事。”范安近在咫尺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李见碧半阖着眼睛,感受到他的五指伸进他的发间轻抚了抚,尔后鼻间一股湿势的气息压下来,唇上被人轻轻吻了一吻。
换做平时,他一定会想办法要了范安的命。但此时此刻,他不仅没有觉得被轻薄,反从心间生出相惜之情。这一瞬间的动情信令他迷茫,几乎忘了眼前之人姓甚名谁,只知这人定爱着他,不论荣花贫贱,都愿意相信自己,不离不弃。
他从出生至此没有过这种感受,即使是对自己的双亲,也未像此刻这样依敕信任过。这便是孺慕知已之情么?暗牢之中看不清人脸,李见碧闭着眼睛,微微张开双唇做了回应。
范安全没想到他会回应自己,一时受宠若惊僵住了身体,他起初以为是错觉,直到李见碧的舌尖在他的唇上又轻舔了舔,他感受到那濡湿的柔软,带着鲜血特有腥甜。他一时情潮难抑,压下去更深地吻住了李见碧的双唇。
李见碧的手揽着他的脖颈,被动承受了一番,范安的舌尖在他的口腔内攻城掠地,令他不能呼吸,但他仍微张了嘴唇仰着头,没有一丝推拒的意思。
但不过几数,他的心口又开始绞痛起来,如心脏被人拽紧了般不能忍受,他不得已,只能合上唇齿撇开了脸。
可范安□已起,食髓知味如何甘愿就此罢手,他本能地压在李见碧身上,伸手进去扯开了他的胸襟。
直到他的指尖触到翻开来的的血肉,李见碧闷哼了一声。
范安如从春梦中惊醒,几乎触电般收了手。他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什么事,他竟忘了李见碧前几天刚受过刑,方才与他那番深吻,说不定只是他意识迷乱而已。而自己方才……算是趁人之危么?
范安静坐了一会,伸手揽过李见碧,又将他重新抱在了怀里。李见碧一语未发,但那惯常苍白的面颊却泛了红,敞开的胸膛紧贴着范安的小腹,目及之处,几乎令范安不能自持。
范安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手将李见碧拢好衣衫,他低头又看了李见碧几眼,啪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范安阿范安,就算你意乱情迷现下趁了意,等他哪天回过味来想起今日一出,仍会后悔的,说不定会要了你的命。
他一想到李见碧会后悔这件事,下腹的热度便慢慢减下去了,于是轻道了句你睡吧,便再也不动。李见碧半阖着眼睛静了一会,片刻便也闭上了眼。范安感受到他的呼吸轻浅平静,不过几数,已入睡了。
范安睁着眼,却是睡不着,不是为做到一半的□,而是担心李见碧。他身为刑部尚书,陪得了初一,陪不了十五,只要李见碧还在大理寺关着,终有一天,会被人害死的。
他有这样预感,在不久的几天之后,李见碧会因“畏罪自杀”死在大理寺狱,吊死的,毒死的,还是咬舌死的,不过折奏上一笔说词。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李见碧弄出刑狱,无论用什么方法……
次日李见碧在范安怀中醒来,他忆起昨日事,心中似乎有些尴尬,撑着身体想睡到一旁的草垛上去。范安被他的动静弄醒,睁开眼问:“天亮了?”
李见碧躺在另一边,轻嗯了一声,许久道:“范大人……你该回去了……”
范安委身过来扳他的肩膀。“我想了一个晚上,想到了一个可以让你出狱的方法。”他道,“李大人,你认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