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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人心不足2(1 / 2)

第九章人心不足2

车忽然停了下来。

靳夜只觉得鼻尖有若有若无的轻微呼吸声。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

晏雪明的脸离她很近,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眸格外明亮。

他是个长得极好的年轻人,即便不笑时亦有着宛如玉树琼浆的清俊。便如此刻,他的神情分外认真,也分外温柔。

靳夜警惕地说:“你干什么?”

晏雪明静静地看了她半晌,才缓缓开口:“我也在思考一个问题。”

靳夜问:“什么?”

“媳妇儿。”晏雪明忽然一笑,“我只知道,能够被蛊惑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心怀鬼胎的人,还有一种,你猜是什么?”

靳夜总觉得有不太好的预感,但是在这样灼灼的目光下,还是硬着头皮说:“我不知道,是什么?”

晏雪明凑得更近了一点,靳夜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长长的眉睫。

“还有一种,是对我心怀不轨的人。”

他娓娓说着,随即笑起来:“你是哪一种?”

靳夜略睁大了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有些懵然地不明白事情怎么从刚才的肃穆沉重一下子跳跃到了如今暧昧旖旎的状态。

“我……”她伸手去推了推晏雪明,“我哪一种都不是,你好好开车。”

晏雪明微扬起眉毛,笑着说:“你先回答问题我才开车。”

靳夜瞪他:“你先开车。”

“你先。”

“你先。”

……

晏雪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说话。

靳夜深吸一口气,败下阵来,没好气地说:“我是心怀鬼胎的人,行了吗?”

晏雪明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戏谑地问:“对我吗?”

他的双手还撑在汽车座椅的两侧,将她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可靳夜却并没有觉得压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不安于室的紧张,这同她面对未知的实验结果的感受不同,更多的是一种不可控的心跳加速。

她微微收紧了手心,抬起眼帘正视面前含笑的年轻人。

依然是这张面庞,却与在电梯里初次见面时不同,他的眼神含情脉脉,并不教人觉得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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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眉梢眼角都令她有着莫名其妙的紧张,却并不教人觉得慌张。

或许从他在电梯前把她拦下,拿出那个牵扯出过去的视频开始,她的人生就已经同他的联系在了一起,比从前面对晏雪平甚至还要密切。

在这样的近距离下,靳夜终于看到了兄弟两之间最大的区别。

晏雪平的眼神永远是温和里带着疏离,而晏雪明呢?他却是克制里带着温柔,而这份体贴的情意甚至有时能让她感受到一丝心酸。

一念至此,她伸出手,尝试性地捏了一下晏雪明的脸颊。

“怎么?”晏雪明说,“手感好吗?”

他很明智地选择了不再追问。

可靳夜却预备了给他答案。

她说:“假如我有心怀鬼胎的意向,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然后她看着晏雪明的神情变得紧张,语气便顿了一顿,说,“我现在,好像有一点心有余而力不足。”

晏雪明一怔。

靳夜说完这句话,便清了清嗓子,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雪明在短暂的怔忡过后,无法控制地低头笑起来。他松开撑在靳夜身侧的双手,重新回归到自己的座位上,仰头靠着椅背,愉快地笑了半晌,才说:“有心就好,我出力就行。”

靳夜睨他一眼:“赶紧开车回家。”

晏雪明懒洋洋地伸出双手:“是,媳妇儿。”

“谁允许你叫媳妇儿了?”

“你的心允许的。”

“……不要脸。”

“要脸追不到你,我要脸干什么?”

“……”

第二天一早,两人用过早饭,便极早地出发了。

这一次的目的地是不久前才去过的陈复今家。晏雪明同靳夜一起,敲开了陈复今家的大门,他没有再选择伪装,左右上一次已经撕破了面具,也不在乎将所有东西放到明面上来说。

开门的依然是陈建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建国看到联袂而来的二人,神情不由有些错愕。这个半大的少年欲言又止,只能冲着房间里喊了声:“又来了!”

没有指名道姓,但晏雪明知道,陈复今对今天是有准备的,至少,他早就预备了三人的后续见面。

既然陈复今有了准备,那对他们来说,是更好的结果。

陈复今这一次的状态要精神许多,他甚至穿了一件簇新的白衬衫,头发也好好地打理过,一眼望去,并不像一位得了绝症的病人。

晏雪明旁若无人地寒暄:“陈工要出门?”

陈复今看了他一眼:“去化疗。”

“我很高兴看到陈工这么强烈的求生欲。”晏雪明说,“精神不错。”

语带讽刺,陈复今硬生生受了,慢条斯理地说:“还要感谢晏董的钱。”

晏雪明却笑了:“你知道我要的报酬不是感谢,不是吗?”

“你要的我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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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工又怎么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呢?”晏雪明笑了笑,“我今天开车来,方便的话可以捎陈工一程”

他邀请的态度实在良好,陈复今的身体也经不起奔波,于是默不作声地同意了。

既然晏雪明还愿意出钱,那他依然还是陈家上下的财神。秦孟冬只汇过那一次款,他在陈复今身上得不到任何好处,自然不会继续做冤大头。

陈建国对晏雪明的态度依然殷勤:“麻烦晏先生了。”

“你替你叔叔收拾下行李。”晏雪明不慌不忙地说。

陈建国有些愕然:“收拾行李做什么?”

“中秋了,想请你们一起去过个节,机票我已经订好,我们去迪拜。”

陈建国半天没说出话来,许久才结结巴巴地说:“去,去迪拜?”他不敢置信地指了指陈复今,又指了指自己,“我们?”

晏雪明实在太不按常理出牌,前一刻仿佛还剑拔弩张,后一秒就开始商量带着陈家叔侄二人去迪拜度假。

就连把晏雪明看作财神爷和冤大头的陈建国,此时也忍不住在心里说了一句,这是不是有毛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靳夜没有说话。

晏雪明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明确的目标,不达目的绝不放手。他思维跳脱,思考谨慎,出其不意,或许才能攻其不备。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他的计划与步骤,从最初的质疑到如今的信任,她跟随他的步伐一点点地靠近真相。

可不得不说,看着晏雪明威胁秦孟冬的时候,她心里两年来的郁气一朝散尽。

现在,他又用一张无害的笑脸,给面前身为关键人物的陈复今,重新织下了一张待捕的新网。

事实上,靳夜的心情五味杂陈。晏雪明真的是极聪明,如果他的聪明不仅仅用在为兄长找出真相上,而是在这样尴尬又奇怪的气氛里,陈复今问了一句:“为什么?”

晏雪明反问:“难道在陈工眼里,任何事都是别有用心?我过去待你们如何,你心里不清楚吗?”

在他卸下伪装面具之前,从来都是和和气气地扮演着一个失去兄长的弟弟,面对事故的幸存者寄托对兄长的哀思。他对陈复今付出的每一份关心,如今被回忆起来,都再真切不过。

晏雪明又补充说:“想请陈工出去散散心,我们不提不该提的事。不光是感情,其他的事也要心甘情愿,对吗?”

陈复今沉默了半晌,说:“我没什么行李,随你去哪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复今前后态度反差如此之大,不得不令靳夜怀疑秦孟冬在昨夜回去后是否同他进行了联络。因为相比上一次的冷嘲热讽,安分守己的陈复今出奇地配合,尤其是面对晏雪明——这个不久前才刚刚拔刀威胁过他的年轻人。

在化疗室外等候的时候,晏雪明独自一人站在靠窗的地方等待。

靳夜隔着防护的窗看到了陈复今惨白的面色以及额头上因为疼痛而流下来的大滴汗水,仍觉得不忍卒视,选择了退到走廊尽头与晏雪明一起。

“你陪他来过很多次?”靳夜问他。

晏雪明说:“最开始几次,后来就不了。”

靳夜回头看了看相距不远的化疗室,内心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复杂感。她相信晏雪明当初亦有同样的感受。

“我对凶手固然怀着仇恨。”她说,“但是每当我看到他这样痛苦,我便会想到那些死在爆炸里的人,当时会有多痛苦。”

她未说出口的是,那一刻,晏雪平是有多痛苦。

晏雪明蓦然回过头看她,他明亮清澈的眼神里清楚地写着了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摸了摸靳夜的发顶。

靳夜很少见到晏雪平失言的时刻,他是那样能言善道,甚至于可以称得上巧言令色,无论在何种场合、在任何人面前都能谈笑风生,可在见到陈复今——这个或许可能是真凶的人,饱受病痛折磨时,他却无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份隐藏在冷静背后的善良才真正让靳夜感受到了内心的柔软。

晏雪明伸手盖住靳夜的眼睛。

“你想错了,我没有同情陈复今,他也不值得同情。”晏雪明如是说,“他不值得被同情。”

靳夜扯下他的手:“你的强调更像在说服自己,而不是说服我。”

晏雪明无声地挑了挑眉,片刻后只能报以一笑。

靳夜感受到他的心情有些愉快起来,但不明所以。

晏雪明很快就让她知道了原因。

他说:“我很高兴,你越来越了解我了。”

靳夜不由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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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飞往迪拜的航班,晏雪明显得心情极好。陈复今叔侄两被当做易碎品一般供在了头等舱,而靳夜与晏雪明则坐在了商务舱。不过相比陈建国的受宠若惊,在靳夜的观感里,这对叔侄于晏雪明来说,恐怕更像待宰肥羊。

“你在迪拜安排了什么?”她问晏雪明。

晏雪明坦然自若地回答说:“什么也没安排,只安排了我们俩的行程。”

“……我们俩有什么行程?”

靳夜一脸茫然。

晏雪明不是为了带陈复今出来套话的吗?

“我爸说,既然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度个蜜月。”

“……”

靳夜在一瞬的呆滞之后,忽然想起手头的工作:“可是我对秋实的检查还没结束。秦孟冬和朱阳的那个帐……”

晏雪明笑了笑:“他的帐我早就查完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他现在若是去补,两相比较才是最大的漏洞。”

靳夜由衷感佩晏雪明的心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孟冬从来不知道他掩饰或是不掩饰,所作所为都在晏雪明精确的计算之下。

“那你带着这两个人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雪明十分认真地回答:“度假。”

靳夜饶有兴致地问:“为什么带他们来度假?”

“我是真心实意地请我最重要的证人来度假放松的。”晏雪明说,“但是既然是我夫人问了,我就回答一句,等我们回程的时候,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靳夜白他一眼:“等于没说。”

晏雪明笑着握住她的手:“我对你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有安排任何阴谋诡计,就是带他们去大自然的环境里度个假。迪拜的野生动物资源非常丰富,很值得一来。”

可靳夜依然觉得,带着这两个人来度蜜月,怎么看怎么奇怪。

晏雪明补充说:“别想了,放轻松。动保协会在这里有个观察站,这几天我们都会在那里住。但你得有心理准备,虽然迪拜的基础设施世界一流,但与动物相伴,绝对没有所谓的舒适一词。”

靳夜摊了摊手:“事实上,我以为是来打仗的,从未想过舒适。晏雪明,你得知道,我们学化学的,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里,也没有舒适这个词。唯一能让我联想到舒适的,唯有你的家。”

晏雪明精致到苛刻的生活习惯,当时真的令她大开眼界。

这次,轮到晏雪明哑然了,半晌他才找寻到反击的答案:“是物质条件让你感到舒适,还是,我心安处是吾乡?”

靳夜坦然自若地说:“都有。”

她大大方方地承认,这令晏雪明有一种恋爱中势均力敌的快乐。他所喜欢的靳夜,也正是这样一个毫不掩饰,毫无伪装的人,她的性格里甚至有时还会有一种弥足珍贵的天真,也正是这种天真,促使她跟随晏雪明的脚步,踏上了这一条追寻真相的独木舟。

晏雪明的安排非常缜密,一下飞机便有当地的向导前来接机。英语是富二代的另一项专业必备技能,对晏雪明来说,他不需要翻译,靳夜同样亦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这对陈复今叔侄来说,就显得有些不安了。

身处一个陌生的语言环境,这本身就是一种紧张的压力。

晏雪明给陈复今叔侄两预定的酒店在沙漠自然保护区附近,这里临近迪拜的野生动物公园,价格昂贵,风景极好。

当他在前台把两人留下,预备扬长而去的时候,陈建国叫住了他。

“晏先生……”陈建国期期艾艾地说,“这里我们怎么玩啊?要不您把向导留给我。”

晏雪明佯作思考,犹豫了许久才说:“既然这样,那我就把向导留给你们。”他彬彬有礼地笑了笑,“副卡在我给你的随身包里,如果有任何消费都可以刷我的卡,毕竟这次行程是我的邀请,理应付全责。”

这话说得陈建国这个惯常占小便宜的人都脸红了,支支吾吾地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冤大头吗?

陈建国再蠢也知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陈复今的状态已经让他有了警惕之心,跟随晏雪明来到迪拜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已经是他迷惘的一步了,接下来可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靳夜不想看到他们这副你来我去的虚伪样子,拉了拉晏雪明的袖子,直截了当地说:“走吧,别废话。”

陈复今的脸色愈加难看,连带着陈建国都像成了打秋风的穷亲戚。

晏雪明强忍着笑意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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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夜若无其事地拉着晏雪明的袖子往前走。

晏雪明懒洋洋地任她牵着,用母语大大方方地说:“很少看到你这么不给人留面子的时候。”

靳夜松了手。

“我给秦孟冬留过面子吗?很抱歉,我不知道面子是什么。”

靳夜对于没有与陈复今居住在一起,并没有表现出有任何的意外,仿佛她天生就知道晏雪明是不愿意与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的。

晏雪明却很想知道原因,于是他侧首问她:“为什么你不问我分道扬镳的原因?”

靳夜老老实实地说:“因为我也不想见到他们出现,只要他们现在这样对你有用就行了。”

陈复今于她而言,与一件证物并无区别,哪怕她并不愿自己如此冷血,可面对这样一个导致九条人命无辜丧生的事故参与者,她无法激起任何的共情心理。

能冷眼旁观同胞赴死而无动于衷的,那已经不配被叫做人,也不配被当做正常人来对待。

晏雪明愉快地说:“你对他们的认知非常准确。”

靳夜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雪明有些感慨地说:“人擅长撒谎,而动物比人诚实多了。”

他热爱自然,喜爱动物,能够枕着流淌的溪流声入睡,能够走过云雾缭绕的丛山峻岭,于他而言才是最向往的生活。因为面对自然,他听不到谎言,也看不到虚伪,大自然若想摧毁杀死一个人,只有简单和粗暴,没有掩饰和躲藏。而它若善待一个人,亦是格外的温柔与多情。

面对晏雪明的感性,靳夜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那你是什么?”

“我不是……”晏雪明回过神来,在一秒的呆滞后,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我是。”

靳夜如胜利者般微微一笑:“人类是哺乳动物,所以笼统地说,并不是所有的动物都那样诚实。晏雪明,你不仅需要好好学习化学,还该温习一下生物。我的丈夫要是一个文盲的话,那挺丢人的。”

然而晏雪明在这一段嘲讽中只听到了一个词:我的丈夫。

这个词让他感到整个身心都愉悦起来,连同一切的不快都抛之脑后。

有时候恋爱的魔力就在于,哪怕只是一点微小的捕风捉影都能在内心无限放大成狂欢的喜悦。

晏雪明的步子轻快起来,他说:“没关系,只要是你的丈夫就可以了。”

靳夜抿了抿唇笑,无可奈何地说:“走吧,你的蜜月旅行。”

迪拜地处沙漠区,而沙漠并非所有人印象中的死亡之地,相反,沙漠中的野生动物数量可多达一百多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雪明便带着靳夜去了临近迪拜野生动物公园的一个生态研究站,这里有世界各地前来的生态环境爱好者、动物保护爱好者,也有来自中国的学会工作人员。

“我们主要还是在马蒙保护区。”这位年轻的工作人员有着同晏雪明相似的神采奕奕的眼睛,以及生命的朝气。

靳夜向他伸出手,礼貌地问好:“你好,我是靳夜。”

“冯南。”对方很快自报家门,“我也是上周刚回迪拜。”

靳夜知道他的名字,曾经在不久之前于晏雪明口中听到过。

“那只华北豹的幼崽……有点遗憾。”她试图找了一个共同话题,“希望总会再有的。”

冯南一下子笑了,这笑意在瞬间显得熟稔许多。

“我们做这行的,固然会感到心痛,但是对此不敢有奢求,只是希望凭借每个人一点微薄的能量,能够潜移默化地改善濒危物种的未来。”

在这个庞大而无情的自然面前,每一个生命的弱小都一览无余。而化学作为一项人类的工程,在过往对自然亦造成了无可挽回的伤害,可与之并行的是,亦创造了无限的潜力和无法估量的价值。

身为一个化学家,靳夜面对冯南的心情,一如当初面对晏雪明。

她对世界抱有爱,可却未必有这样宽阔的大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雪明的手搭在她的肩上,顺口就着冯南的话接了下去:“这次看得到瞪羚吗?”

冯南说:“应该可以,不过你知道的,它们很有领土意识。”

“我知道。”

靳夜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一种非常优雅的羚羊。”晏雪明笑了笑,“在阿拉伯其他沙漠地区已经灭绝。只有在这里才能见到。”

“优雅也可以用来形容动物吗?”

“当然,还有‘迷人’。”晏雪明又很有求生欲地加了一句,“不过相比我的妻子,它们都要相形见绌。”

这是对应靳夜先前的“我的丈夫”。

西方人对于感情的表达都趋向于直率和坦诚,久居于迪拜的冯南并未觉得晏雪明肉麻,相反他只是对能得到晏雪明青睐的靳夜格外好奇。

冯南含笑看了看晏雪明,又看了看靳夜,向着晏雪明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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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拜的酒店基础设施都极好,哪怕仅仅只是踏进登记的前台大厅,都要为这金碧辉煌而目眩神迷。而此刻在工作站,简约的黑白二色将空间切割得恰到好处,每个房间不过方寸大小,靳夜与晏雪明有幸分享了站内唯一的一间双人房间,也至多只有正常旅馆房间二分之一的大小。厨房、浴室、书房都是公用的,干净、简单却不显得陈旧。

相比陈复今叔侄居住的豪华酒店,还是这里的简洁深得靳夜之心。

“明天我们去看看瞪羚,来了这里不去看一眼稀有绝种动物,那会很遗憾。”晏雪明打开背包整理行李,一一摆好衣物和洗漱用品,有条不紊地安排行程,“然后我带你去沙漠里住几天,等到最后一天的时候我们去市中心购物,没有带奢侈品回去不足以令我爸信服我们是来度蜜月的。”

“……”靳夜愣了一下,“为什么?”

“我爸的概念里,男人就该带女人买买买。”

靳夜突然心情复杂了下:“然而你刚才把卡给了两个男人。”

“……”

晏雪明猛然语塞,啼笑皆非地看了靳夜一眼:“怎么,吃醋?”

他半个身体向前倾了倾,靳夜忍不住推了他一把,说:“吃哪门子的醋。”

她有些羞涩的表情可爱极了。

晏雪明转过身,伸手抬起靳夜的下颚,低头亲了一下她柔软的嘴唇,随即飞快地离开。

靳夜整个人僵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晏雪明的嘴唇离开后,至少有十秒的时间,她都是傻傻地看着他不说话。

突袭的效果显然很好,不,是好到出奇。

晏雪明笑着说:“你这个表情是在邀请我再来一次吗?”

靳夜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嘴巴,随即反应过来,瞪了她一眼,只是这瞪的气势委实太弱,丝毫没有威吓的力道。

晏雪明揉了揉她的头发,愉快的笑声自靳夜头顶传来。

“好啦,我知道一天只能吃一次糖,我会好好珍惜的。”

一天吃一次糖是什么?

靳夜懵懵懂懂地再度挥开这只撩拨她心弦的手。

门外传来冯南喊他们用晚餐的声音,晏雪明起身拉开门,与他低语了几句,复又返回了房间。

“去吃晚饭吗?”靳夜翻开迪拜地图的手顿了顿。

“不去。”晏雪明说,“我请他帮忙送到房间里来,我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

“什么准备工作?”

晏雪明用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在我的脑子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靳夜有些不悦:“你每次都把事情存在你的脑子里,我看不到,像是盲人摸象。”

晏雪明饶有兴趣地问她:“那你平时重要的实验记录都是用纸和笔做的见证吗?”

“当然。”靳夜没有迟疑地回答,“实验数据的繁琐远超想象,就算我能记住关键的几组数据,也绝不可能对每个实验的结果倒背如流。”

“我做动物观察的时候,同你是一样的。”晏雪明如是说,“但我们现在所进行的事,只能存在脑子里,纸笔都是有痕迹的,唯有思想是伴随生死只属于个人,没有人能夺走,也没有人能窥探。”

靳夜皱眉,她并不认同晏雪明的观点。

“只要足够了解,就能窥探。”

晏雪明莞尔:“那是对你,我不曾防备。”他像是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形容,解释说,“你小时候有看过哈利波特吗?有一种魔法叫做大脑封闭术。”

“你想说你也是魔法师吗?”

晏雪明摇头:“并不是的,我只是想说,封闭内心是可以通过练习的,为什么有些罪犯即便是测谎仪也测试不出证词的真伪,只要内心足够强大,没有任何人可以窥探。”

靳夜渐渐领会他的意思,说:“你的意思还是在说,我的表演需要修饰?”

晏雪明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笑起来温暖且干净,说:“这么艰难的事,我来做就可以了。我只是向你说明,为什么我要隐瞒你,你是个不喜欢掩饰也不喜欢说谎的人,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一件事故而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模样。我只想你像原来那样,率直又坦诚地活着,做你想做的事,说你想说的话,不需要小心翼翼,不需要勾心斗角,前路披荆斩棘,我替你踏平了。”

他不是想要隐瞒,而是格外珍惜靳夜性格里那些天真与善良的部分。人生的路还很长,而眼前的事或许只是命运里转瞬即过的一瞥,他的生命已然因此而剧烈转折,便不愿心爱的姑娘再受更多的磋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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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夜慢慢挣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晏雪明,你错了。这是你的善意,却不是我要的善意。”

她与晏雪明靠得极近,这一点距离令她清晰地看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

可他的神情却是没有变的,依然带着温柔且干净的笑意。

他在靳夜面前,甚至永远是微笑的。

她知道这一份心意的可贵,也知道若有一句话说错便会伤了他的心。于是,作为一个向来直来直去的工科生,靳夜第一次斟酌了自己的词汇。

“这个事故对我来说,所造成的直接影响远胜于你,我不愿身在局中却只是一个废人。我既然选择了与你同行,就已经抛弃了原有的原则。”她伸出双手捧住晏雪明的脸颊,认真地说,“我珍惜你的善意,但是你也要尊重我的决心。”

她忽地一笑:“我在努力进步,你看得到吗?”

靳夜是很少笑的,多数情况下,她一张秀丽的面庞上多数都是冷冷清清的疏离,或是毫无表情。而此时,她笑起来仿佛是冰雪初融,令晏雪明刹那间几乎要将所有不快都遗忘了。

她的眼睛也很清澈,不同于晏雪明的温情脉脉,靳夜的眼神里有一种平和且坚定的力量,那种清澈如同一望无际的冰面,看上去平静安宁,内里却坚硬至极。

晏雪明微扯了下嘴角:“有个句话,很像我对你的期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

晏雪明娓娓地念出来:“你当温柔,且有力量。”

他的声音同样温柔、有力,像是初春的风,虽然轻柔却有吹过野草带来新生的力量。

靳夜失笑:“我不温柔。”

晏雪明握住她的手,轻轻按压在她的心口,低声说:“不,你的温柔在心里,你的心是世界上最柔软的地方。”

靳夜“噗嗤”一笑:“那你说的应该是胸。”

“……”晏雪明条件反射地飞快抽回了手,“什,什么……”

他难得地有些狼狈,耳朵尖都慢慢腾起了嫣红。

靳夜抿了抿唇:“你们学兽医的,不该有一点医学的专业素养吗?这么紧张?”

晏雪明强调:“那是对动物。”他又想到了靳夜的“人是哺乳动物”的解说,马上补充说,“除了人以外的动物,除了你以外的人。”

她是他坚硬盔甲下唯一的软肋,也是风雪过后唯一的停泊之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靳夜微微低下头,伸手撩了下耳朵边的头发。

这个小动作自然又坦然,正如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发现,不管是什么关系,只要足够坦然,任何变化都足以接受。”靳夜淡淡地说,“就比如现在,我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并且正在毫无知觉地融入。”

“什么身份?”

靳夜停顿了一下,说:“结婚证上的身份,你的妻子。”

晏雪明听到这个词,几乎感到自己心跳都停顿了一拍。

他苦笑:“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怀疑自己在做梦。”

靳夜说:“我只是说,接受了这个身份,其他的,你自行体会。”

“已经够了,已经够了。”晏雪明笑,“你让我完全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做计划。”

他拉开门,愉快地说:“你等着,我要出去一下,等我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靳夜还来不及阻止,晏雪明已经快步走了出去,步伐轻快,大步流星,从背影里都能流露出一种喜气洋洋来。

靳夜好气又好笑,但她从来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只是将晏雪明留下的笔记拾起,平心静气地看了起来。

晏雪明的字迹很漂亮,同他的人一样有一种流风回雪的飘逸。晏雪明与晏雪平兄弟两的字相差很大,晏雪平讲究中规中矩,而晏雪明则随性自在。在初次见到晏雪明的时候,靳夜还会习惯性地在他身上寻找晏雪平的影子,而现在,她愈加发现,这对同胞兄弟之间所存在的无法忽视的差别。

这世上没有另一个晏雪平,而同样的,也没有另一个晏雪明。

翻着翻着,靳夜从笔记的中页抽出了一张树叶形的书签,叶脉分明,颜色黄绿,看上去已经有些时间了。

她捏了捏叶柄,却没有在页面上找到有书签制作的痕迹。

这明明只是一张普通的书签,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总觉得仿佛异常熟悉,熟悉到甚至有什么东西就在喉舌之间呼之欲出。

到底是什么呢?

靳夜聚精会神地凝视着这片叶子,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想:如果此时此刻晏雪明刚巧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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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熟吗?当然眼熟。”

晏雪明修长的手指捏住叶脉的长柄,微微地转了一下。

“我哥的书房里有一整套,他说是从伯克利带回来的。”晏雪明问靳夜,“你见过这个树叶吗?”

靳夜迟疑了一下:“我……不太关注这些。”

她仿佛从未认真关注过她的母校,那些一草一木,一花一世界。在她心目中,引以为傲的师兄晏雪平一直是个同她一样醉心科研、沉浸学海的青年,而奇妙的是,在晏雪明的记忆里,他却是个对世界抱以关注和温情的大哥。

“我哥说过,在他住的宿舍外,有一片枫叶林,清晨时分会有小松鼠去叩他的窗,讨要吃食。他有时给一颗放学路上捡来的松果,有时给几粒国内带过去的恰恰瓜子,都很受欢迎。”

晏雪明微微带着笑,语气里含着骄矜:“我们一母同胞,对待动物和自然的爱都是一样的。”

只是晏雪平没有选择人生的机会,而他作为不需要承担责任的弟弟,享受了二十年随心所欲的生活。

如果可以重来,如果他知道晏雪平的生命即将终止在两年前的那一刻,他宁愿与兄长交换人生。

靳夜听到这些的心情有些复杂,她似乎未曾了解过这个曾经在她唯有科研的生命里占据了重要地位的男人。

晏雪平温和、严谨,遇事向来从容不迫,而令靳夜最为钦佩的是,他对实验的掌控能力。每一个步骤、工具都被精确定位得一丝不苟,就像是每一项结果都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做实验的时候,更像是在做一件艺术品,专注、认真,闪闪发光。

靳夜过去所迷恋的,便是这样的晏雪平。

她跟随他的步伐,一步步从伯克利走到秋华集团首席设计师的地位,却从未想过,会因为这座人生灯塔的熄灭而跌落谷底。

靳夜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晏雪明手里的叶脉书签,她缓缓问:“这是什么树的叶子?”

“水杉。”晏雪明反复看了许久,“水杉在美国境内很普遍,易成活,长速快,很适合美国人的价值观。”

这样一枚叶脉书签,实在没有什么格外特别的,唯一的特别大约在于,这是晏雪平遗留下的东西。

靳夜抿唇思索片刻,才说:“不管你信不信,直觉告诉我,这不是师兄的东西。”她整理了思路,“你说得很有逻辑,也没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伯克利没有那样大的枫叶林,至于松鼠?我没有观察过。但我知道,我们最常住的地方是实验楼,不是宿舍。”

她的眉头蹙得厉害,仿佛在说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我总觉得,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晏师兄。”

晏雪明忍不住笑了:“难道还有第二个吗?在不同的人面前有不同的性情,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你眼中的我,和旁人眼中的我,会一样吗?”

靳夜张口想说自己不是旁人,可她又怕会伤到晏雪明。晏雪平学习生涯里至少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与她一同度过的,她与晏雪平从来不是陌生人,相反地,更多时候他们会聊一些人生观、世界观。

“我有一个猜测。”靳夜说,“你还记不记得那枚对戒的主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雪明的反应非常快:“你是说,这书签是我哥的心上人送给他的?那他没必要对我说谎。”他忽然倒吸一口气,“难道我哥是求而不得?那去哪里才找得到这个人?或许只是萍水相逢的随手一赠?不对,萍水相逢不会想到去买戒指。”

“我们假设,有这样一个心上人存在。那么,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何我毫不知情?”靳夜沉吟,“我并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但我必须说,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工作以后,我和晏师兄的交集,并不足以使他隐瞒这么重要的个人信息。我更疑惑的是,恋爱中的状态,家人也应当有所察觉。”

“未必,我哥哥他……是个非常克制的人。”晏雪明说,“他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那绝对可以做到。”

“那只有一个可能。”

“除非,这个对象的地位很尴尬。”

地位尴尬,又能隐瞒得天衣无缝……这样的人选实在很有限。

靳夜猛然间抬起头,喃喃说:“晏雪明,我想到了一个人。”

晏雪明挑眉:“这么巧,我也想到了一个人。”

“你说。”靳夜努了努嘴,“我也说。”

两人对视片刻,异口同声地说:“程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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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最开始的震惊之后,靳夜冷静下来。

说出程少音的名字,几乎是她下意识的举动,可此刻静下心来,却有一种心脏跳脱的陌生感。

“为什么?”她问晏雪明。

晏雪明笑了笑:“直觉。你呢?”

“直觉。”

靳夜慢慢地吐出两个字。

事实上,她连关键的地方都没有想好,脑海里就冒出了这个名字。

靳夜始终在思考,如晏雪明所说,如果程少音在爆炸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那为什么会参与其中?仅仅凭借她与朱阳的恋人关系?不,那时候她和朱阳还素不相识。

两年前,作为靳夜闺蜜的程少音并不具备参与事故的前因后果,可如果加上晏雪平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明白。”靳夜的眉头紧紧锁着,“如果晏师兄喜欢少音,那她没有必要明知即将有爆炸发生却瞒而不报。可直觉告诉我,如果晏师兄有喜欢的女孩儿,很可能就是她。”

晏雪明沉吟片刻,说:“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可能在无意中就充当了帮凶。”

靳夜感到极其意外,问:“你的意思是,少音事实上只是被人当做了棋子?”

晏雪明先前的想法分明是将程少音作为同伙人看待,才会有源源不断的质疑、试探甚至漠视。

可此刻,他却说,程少音对此一无所知?

听到靳夜惊讶的反问,晏雪明长长地抒出一口气:“我不知道,我和你一样有很多疑问。我们一个一个说。”

说着他拉过椅子坐下来,抽出笔记本里的白纸,开始做简单的勾画。

“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爆炸案是朱阳为了扳倒秦孟冬所制造的意外,但因为过程的不可控而酿成大祸。那么,现在是朱阳未婚妻,而过去很可能是我哥心上人的程少音,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按照常规思维,她很有可能是为了成全朱阳而牺牲我哥哥,但是我哥不是一个为了一厢情愿就会买对戒的人,既然能够谈婚论嫁,感情一定很深,所以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这是她的复仇呢?”

晏雪明的笔顿了顿,而后说了第二点。

“但这与她其他的行为又是相悖的。如你所说,程少音并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既然你们是闺蜜,我哥哥并不喜欢你,她为什么不对你直言事实?这世间最大的善意不是隐瞒,而是坦白,难道他们不准备结婚公布吗?我哥哥死后,她悲伤过、痛苦过吗?这很矛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靳夜的内心五味杂陈。

在晏雪明的描述中,她记忆里那个活泼明媚的程少音早已面目全非。

她有点难过。

甚至有些失望。

在最初晏雪明提出程少音的时候,她抗拒过,却也接受了。在机场里拥抱她的那个女孩子,看起来依然爽朗大方,嬉笑娇嗔,但她分明感受到,当程少音在晚宴上挽着朱阳的手款款而来之时,那双明亮眼睛里,已经不一样了。

那不再是那个在众目睽睽之下攥住她的手奋勇狂奔的少女,亦不是那个目光凶悍向着企图伤害靳夜的人怒目而视的好朋友。当她经过两年的光阴,眼神里的无惧无畏不复存在的时候,靳夜才恍然发现时光留下的痕迹。

“我不在乎她在感情上对我隐瞒了什么,无论她和晏师兄是什么关系,隐瞒我的任何理由我都可以接受。”靳夜慢慢垂下眼帘,“我只想知道,她究竟对那天晚上会发生爆炸到底知不知情?她是不是故意把我叫走而把晏师兄留在那里?”

“想知道?”晏雪明把靳夜的手机从桌边推到她面前,“那就去问。”

靳夜讶然,说:“直接问?”

“直接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雪明神态自若地说:“古人说,快刀斩乱麻。我们已经揣测了她这么久,不如直接去问。”

“她会告诉我吗?”靳夜的语气有些迟疑,亦有近乡情怯。

晏雪明说:“只要她愿意开口。因为无论她告诉你的是否属实,只要她开口,就会有破绽。哪怕是谎言,也会有蛛丝马迹。”

靳夜的神色有些黯然,说:“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相信我,她也没有。”晏雪明解锁手机,将它放在靳夜手心里,“你想好了,就拨出去。”

靳夜捏着手机没说话。

晏雪明试探性地问:“或者我来?”

“不。”靳夜断然拒绝,“我来问。”

她凝视着空气里一个虚无的焦点许久,才滑开手机屏幕锁,拨出了程少音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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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亭?”程少音接到靳夜的电话,声音显得极高兴,“你在哪儿?晚上来吃饭吗?”

“不……”靳夜迟疑地拒绝,“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你问。”程少音爽快地回答。

她的毫不犹豫与落落大方,令靳夜心中隐隐不安,坐在对面的晏雪明却平静依旧,只是对靳夜点点头,示意她继续问下去。

晏雪明的手中握着一支细长的录音笔,红色的光明明灭灭,昭示着正在被使用的命运。

靳夜盯着这灯光,手心里微微汗湿。

“你还记得两年前爆炸发生那天,你举办的生日宴吗?”

她一句问话出口,只觉得自己比电话那端的程少音紧张。

程少音微微一怔,说:“当然记得。”在短暂的停顿之后,靳夜听到那一头程少音压低声音说了句“我离开一下”,几声高跟鞋走路声之后,她才说:“亭亭,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你尽管问,我但凡知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天你刚回国就办生日宴,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靳夜唯恐程少音将之理解为怀疑,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有谁知道这特殊意义吗?”

程少音并没有多疑,只是沉吟片刻说:“亭亭,我知道你现在在怀疑朱阳,对吗?但在当时,我确实还不认识他,他也不可能知道我恰好那天会突发奇想过生日。我……”她的语气微微有些颤抖,“我很抱歉把你提前叫走,让晏雪平遇到这样的事故,但你得知道,对我来说,他死在那里,总好过你死在那里,对吗?你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好朋友,我有时候不知道该感恩上天对你的幸运,还是该遗憾它对晏雪平的不曾垂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靳夜沉默了。

程少音急切地说:“我知道这么想很自私,我不愿意我身边的人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当时的你是这样,现在的朱阳也是这样。”

“我并没有觉得你自私,这是人之常情。”靳夜说得有些艰难,她不知该如何应对程少音突如其来的忏悔。

晏雪明提笔刷刷写了几句,然后将纸递到她面前。

——让她直接回答问题。

靳夜照做,说:“少音,你回想一下好吗?为什么那一天办生日会?有谁会知道原因?你以前每年生日都留在洛杉矶的。”

程少音为靳夜的锲而不舍感到有一丝意外,她敏锐地问:“亭亭,你身边是不是有别人?”

“没有。”

程少音一时语塞,想了想才说:“其实我记得也不太清楚,当时和妈妈有分歧,就想回国散散心,反正要生日了,就办个生日会找朋友聚一聚。这种即兴的事,哪会有人想到?要不就是我订餐厅时,餐馆的服务员知道。”

靳夜看着晏雪明,晏雪明复又在纸上写字。

——几号订的餐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是几号订的餐馆?”

程少音听到这个问题,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笑着说:“我是6月8号的生日,既然是临时起意,当然是当天订的。”

——你还记得餐馆吗?

这一句是晏雪明问的靳夜。

靳夜点点头。

她不敢长时间地在电话里静默,于是,她将词汇斟酌了又斟酌,才飞快地问:“少音,如果你知道晏师兄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程少音呼吸一窒,罕见地安静下去,随后淡淡地反问:“不会怎么样,因为你喜欢他。”

靳夜抿了抿唇,问:“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也喜欢他,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亭亭,我不喜欢这样的如果,我也没法回答这样的如果。”程少音干脆地说,“我听你的这个问题,意思是晏师兄果真喜欢我?凭什么这么说?我想知道原因。不管是不是真的,我想这都让你难过了。我不想有任何芥蒂在你我之间,所以,我要知道为什么?”

程少音在靳夜的疑问下,毫不犹豫地反客为主,直接追问。

靳夜下意识地看向晏雪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早已写好了问题,送至她眼前,笑而不语。

——问她戒指戴几号,告诉他我哥有个戒指刻着她名字。

半真半假,是晏雪明套话的一贯作风。

“雪明在家里找到对戒中的一个,上面有你的名字,我想那也可能是你的尺寸。”靳夜沉心静气地说了谎话,“所以,我想求一个答案。”

程少音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松了一口气。

靳夜无疑是在说,她在为自己过去的感情归属求一个答案,而不是为了爆炸事故。这比被好友怀疑更容易令人接受。

程少音几番犹豫,才开口说:“他确实和我提起过,但是我没有接受。”

“可是戒指……”

不待靳夜说完,程少音就打断了她。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内敛的晏雪平会拿着戒指来追求我,我珍视你,胜过他,所以我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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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靳夜才慢慢品出几分怪异来。

事实上,程少音并不需要从接电话伊始便强调靳夜对于自己的重要性,是她先提到的晏雪明,甚至能说出“他死在那里,总好过你死在那里”这样的话。靳夜扪心自问,对于一个爱着自己的人,她是无法这样绝情的,更何况是为了剖白自己而主动提及。

靳夜缓缓抬头,与晏雪明静静平视。

她终于知道了时隔两年后程少音令她感到不适的原因了,这位曾经以赤诚之心待她的好友,如今捧出的不再是那颗真心,而是一遍又一遍的话语。

那只毫不犹豫牵住她的手,最终化成了一句虚无苍白的“我珍视你”。

甚至这珍视如此前后矛盾。

程少音珍视她,却在她新婚丈夫面前屡次提及过往心上人。

程少音珍视她,却成为她涉案当事人的未婚妻并旁若无人地介绍。

程少音珍视她,却能在她质问时说出期盼她心上人去死的残忍话语,而这个心上人,默默地爱着自己。

……

这样的珍视令她感到胆寒,亦失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如晏雪明在见到程少音的第一面就说过的,“只要她真的足够关心你,就不会主动公开揭你的伤疤。大大小小,任何一道,都不会。”

这一刻,靳夜读懂了晏雪明清澈洞察的眼神,以及一丝隐约的抱歉。

她垂下眼帘,一字一句斟酌着说:“少音,我只希望你从来没有后悔。”

电话那一头,报以长久的沉默,以及平稳的呼吸声。

靳夜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挂断了电话。

没等晏雪明说话,靳夜就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要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我没有。”

晏雪明轻声说。

“那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靳夜说。

晏雪明娓娓说:“是心疼。”

这种情绪自两年前第一次在视频里见到狼狈的靳夜开始,就萦绕在晏雪明的心间,他在爱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女的同时,亦用心牵动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靳夜的手指微微颤了颤,而后放了下来。

她不愿直视晏雪明的双眼,只是侧首轻声说:“我和你一样,有着强烈的自尊心,我不愿意受人同情,也没有习惯被人心疼。你是第一个。”

晏雪明竟然十分愉快,他凑过去贴在她的面颊边,吐着气说:“也是最后一个。”

——你只能被我心疼,也只能被我同情。

——爱是我唯一的软肋,也将是你唯一的软肋。

靳夜只感到胸腔内仿佛空空的失了重量,脑海被陌生的惊慌或是失措填满,这是她过去面对晏雪平时所不曾有的,全然陌生的情愫。

“晏雪明。”她轻轻喊了一声,仿佛叹息似地说,“人性,真是世间最复杂的东西。”

“我之前说的,并不全是正确的。”晏雪明笑了笑,“没有哪一种动物真正单纯,所有的生灵都是向着生存而进化,从而衍生出不应当有的欲望。只不过野生动物仍然在为如何存活而挣扎,人类却在千百万年的进化中衣食无忧。生存的战争从来都是简单粗暴的,只有当没有了生死存亡的顾虑后,才会因为贪婪而产生尔虞我诈的倾轧。”

靳夜静默不语。

晏雪明说:“便只说程少音,她首先是她自己,其次才会是你的朋友,或是我哥的心上人。这样来看,你的疑问就迎刃而解。爱她的人,是她闺蜜的心上人,这难道不是一件尴尬且为难的事?可相比谈论感情归属,她却更害怕你质问她爆炸案,为什么?”

他此刻的笑带着淡淡的冷,仿佛凝了一层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程少音的生日是六月八日,她当时的航班是六月八日下午三点五十分到达,可是餐馆是六月五日预订,起初预订时是情侣包厢,六月六日上午更改为十六个人的大包厢。我恰好是这家餐厅的高级会员,这个问题我在找到你之前就已经查问清楚了。”

“毫无疑问,她说谎了。所以她宁愿你问的是感情纠葛,而不是爆炸细节。这只能说明,就算她不是参与者,至少也是知情人。”

靳夜的心情并不愉快,可她本来就对程少音失去了期待,亦没有最初那般震惊。

她只是觉得索然无味。

原本便疏于人情,唯一珍惜的就是与程少音多年的友谊,然而如今这份情谊也渐渐变质成了虚情假意。

“那只能说明,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靳夜说,“实质上依然没有进展。”

“她先提到了我哥,并且强调你比他重要。”晏雪明一字一顿地说,“这样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以及她最后的沉默都证明,他们是一对恋人,而不是一厢情愿。”

那么此时此刻,身在朱阳身边的程少音,到底抱有什么样的目的?

她是盟友还是敌人?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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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拜丰富的野生动物资源确实不俗。

在晏雪明的指引下,靳夜第一次看到了可以用“优雅”、“迷人”这些词汇来形容的瞪羚。动物的灵性都是相通的,当这个濒临灭绝的优雅羚羊用她细长的小腿在沙漠的腹地之中跃然奔跑时,靳夜由衷体会到了晏雪明所说的那种奇妙的共鸣。

“没有哪一种动物真正单纯,所有的生灵都是向着生存而进化,从而衍生出不应当有的欲望。只不过野生动物仍然在为如何存活而挣扎,人类却在千百万年的进化中衣食无忧。”

可是对于许多人来说,生存同样是一桩难题。

人类在进化过程中坐拥的不仅仅是食物与财务,还有与日俱增的智慧及武力。摧毁他人的生命变得那样轻易,而逃脱的方式也变得那样繁多,付出代价的人却寥寥无几。

在某种程度上说,作为一个只求生存的物种,或许能生活得更单纯简单一些。

靳夜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

“我有时候真羡慕它们。”她说。

“那晚上我们去沙漠里住,让你体验一下保护物种的生活。”

晏雪明背着一个极大的行囊,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个方向。

“安全吗?”靳夜狐疑地问,“有水喝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雪明被她的问题惊到,随即笑着反问:“那你认为瞪羚会被渴死吗?”

大约也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极蠢的问题,靳夜的耳朵尖有些微红,闭着嘴不说话了。

晏雪明说:“你放心,跟着我,安全得很。”

然而事实上,靳夜跟着晏雪明走,没有哪一次是真正安全的。

在国内,她跟着他遇见了尾随的车,而在迪拜,她真正见识到了大自然的威压。

这一次,他们遇到的并非心怀不轨的人类,而是——沙尘暴。

从进到沙漠不久之后,晏雪明就第一次发现了诡谲天气的迹象。沙漠里的风很大,走过的时候隐约有沙砾刮过的微痛感。

“这里可能有沙尘暴。”晏雪明沉吟,“迪拜地处热带沙漠,有沙尘暴很正常,但这里的沙尘暴通常不会形成灾害。或者我们改天再来?”

靳夜对任何可能造成生命财产安全的自然景象都敬而远之,甚至于她对夜宿沙漠也并没有特别大的兴趣,当即点头同意了。

然而或许是她从未对自然怀有敬畏之心,这一次的小型沙尘暴来得格外的快,车还未开出沙漠,天已然黑了。

晏雪明把车停下了。

他打开车门,抬头望了望不远处诡谲莫测的天空和大风,神情有几分凝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荒漠上的风沙格外肆虐,尤其是在热带沙漠。

如果天气够好,坐在这个位置,就能望见不远处的一片防沙林,拔地而起的树林在这片土地上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逐渐壮大,像是不老不死的生命,用枝叶延续着脉脉向上的信仰。

然而在此刻,这里的风声却更像呼啸而过的魔鬼。

“下车。”

晏雪明一边说,一边对靳夜比了个手势。

靳夜没有多问,动作麻利地下了车。一下车,晏雪明就把防风衣往她头上套下来。靳夜转过头,刚想整理防风衣的帽子,迎面一阵飞沙扑到眼前。

她清晰地感觉到一粒粒尘沙打在面颊上,甚至连合上的眼皮也感觉到了细微的疼痛,像是长长的枝条打在身上,又像是实验室里咕咚咕咚冒泡的液体灼伤了手指。

靳夜心里忽然有一种奇妙的认同感。

这一刻,她没有恐惧之心,反而对大自然的奇观由衷地好奇,哪怕这奇观可能带来致命的危机。

沙砾扑在她身后猎猎飞扬的防风衣上,扑在她露出的白皙手掌上,扑在她细长的眉睫和拂动的刘海上。

“晏雪明。”

她忽然扭头喊了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冷不丁呛了一嘴的沙子。

晏雪明瞪她一眼,还是艰难地腾出一只手轻拍了拍她的背。

靳夜试图再说什么,晏雪明径直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清凌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晏雪明与之对视了十秒,败下阵来,无可奈何地揽住她,打开车门,万分艰难地在风声呼啸中把两个人重新塞回了车厢。

“你要说什么?”晏雪明长长地喘了口气,不待她开口就指了指车顶,“我告诉你啊,这沙尘暴要是小型的还好,如果是大型的,这车被卷起来,我们都要完。你现在是用生命在说话,懂吗?”

靳夜说:“我懂。”

她有些按捺不住地按下他比划的手,认认真真地说:“晏雪明,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

“我懂你当时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了。”

晏雪明微怔:“我说的什么话?”

他说的什么话,能让靳夜在生死之间怀揣着兴奋和执着也要告诉他“她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类社会能够发展前行,需要一个健全稳定的生态系统作为基础。假如我们能够拥有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有洁净的水源和纯净的空气,那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吗?如果没有问题,就不需要解决问题。”

靳夜说完甚至还微微一笑。

晏雪明沉默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这个字面意思应该很好懂?”

靳夜看了看他:“你是不是不能理解我突然说这个?”

“确实。”

晏雪明面对她,一向非常老实。

靳夜撑住车门固定住自己,抿了抿唇,说:“你知道,我一向不是什么情感丰沛的人。甚至于对于人类以外的其他生物,我都没能抱有博爱之心。但是就在此时此刻,我忽然觉得,人和这些动物并没有区别,在大自然的风暴之下,依旧脆弱到不堪一击。”

她忽然就懂了,晏雪明那一颗对世界生命的热爱之心。

在除了共同面对晏雪平的死亡以外,她和晏雪明之间有了第二个心与心靠近的地方。

这对她来说,是比生死更重要的认知。

“你什么时候……这么感性了?”晏雪明忽然失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在电梯里冷静却又近乎失控地喊着:“放开我。”

她孤独又冷清,执着又理性,可是这一刻,她竟在跟他谈“爱”。

“如果我们今天要葬生在这里,那我会为没能见过更多的美好而无比悲伤。”靳夜的声音夹杂的风声呼啸里,有一种微妙的平静,“我要感谢你,让我在人生噩梦般的两年后,还能见到世界的美好。”

——还能让我对这个世界重新燃起热爱。

晏雪明清净的瞳仁亮得惊心动魄,他握住她的手,在颠簸中用力将她拉到胸前,毫不犹豫地紧紧抱住了她。

靳夜被迫在他的臂弯里仰起头,下颌却仿佛恰到好处地契合在他的肩膀。她分明感觉到,有一丝微弱却缱绻的温柔,在她的四肢百骸中辗转。

在暴风之间,在车辆摇晃如同巨浪中的船只的时刻,晏雪明并不想再去思考生和死,哪怕有一刻,他甚至感到就算死在这里也无甚遗憾。

原来临死之前的感受,是这样复杂。

虽有遗憾,却不懊恼。

虽有不甘,却不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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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车辆的摇晃幅度渐渐有了变小的趋势。

靳夜忙挣脱晏雪明的怀抱,无限惊喜地说:“风小了。”

晏雪明的衣衫背后全是汗,湿漉漉地贴在背心上,他松开极其用力的双手,扶住车门,缓缓向着座位上靠去,长长地抒出一口气。

“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件事。”晏雪明慢条斯理地说。

“什么?”

靳夜扭头看他。

他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着,黑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整个人却格外放松,在风暴过后有一种懒洋洋的舒适。

晏雪明没说话。

靳夜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雪明一动不动地躺着,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靳夜的急切。

这是他的有恃无恐。

过去晏雪明耍无赖,那从来都是向着别人。

对着靳夜,如此明晃晃地大摇大摆,算得上是第一次。

靳夜只觉得好笑。

他收起了仿佛是豹子的利爪,哪怕是在近乎虚脱的沙尘暴之后,懒洋洋地向她昭示着自己的底气十足。

“晏雪明。”靳夜喊了他一声,“我想知道,在你跟你父亲谈判的时候,也是这样无耻吗?”

她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被猛地往下一拉。

晏雪明躺在后车座上,手上稍稍用力一扯,靳夜就扑在了他的胸口。

“嘶……”

靳夜的手肘正磕在他的软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雪明呲牙咧嘴地笑:“你觉得我和我父亲谈判,会像和我老婆谈判一样吗?我的天,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吗?”

靳夜揪住他的衣领:“不要转移话题,你刚才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按照通常的导游行程,陈复今叔侄两个应当也经历了一次沙尘暴吧。”晏雪明微微笑着看她,神情平常得仿佛在述说今日天气,“我很想采访一下,他此时此刻的感受。”

靳夜撑在晏雪明胸口的手微微一顿。

“你不是说没有特殊的安排吗?”

“不特殊,正常的旅行路线。”晏雪明悠悠地说,“看起来像是老天都在帮我。”

靳夜不解其意:“帮你下一道雷劈死他?不,这个沙尘暴不至于能杀死他。”

晏雪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心情愉快地说:“不需要杀死他。”

靳夜打掉了他的手,目光泠泠地瞪视着晏雪明。

他只得举起双手,笑嘻嘻地说:“夫人,你听说过一个成语叫做向死而生吗?”

靳夜微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往往会激发出更多的情愫。恐惧、遗憾、绝望、失落……最多的会是什么呢?

她不无讽刺地说:“我只希望他不会在临死前看到冤魂索命。”

晏雪明笑了:“我们要讲科学。”

“你的逻辑有问题。”

靳夜如是评价。

科学是什么?人心从来不可能用科学来衡量。这是客观与主观的天壤之别。

如果科学能用以施加报应,那真凶恐怕早就横死街头了。

“别太较真。”晏雪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大科学家。”

靳夜莞尔,整个人的气息随之松懈下来。

“那就去听听他科学的忏悔吧。”靳夜说,“确切地说,我希望能听到的,是忏悔。”

晏雪明挑了挑眉,没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说话的时候,往往便是意见相悖——晏雪明甚少当面反驳靳夜的观点,这是对一种对她的独有的温柔对待。

但有时候,靳夜更希望他能说出口,哪怕一个字也好。

大多数时候,靳夜都感觉到他与自己的想法分歧。晏雪明不认为陈复今会忏悔?为什么?他对陈复今的了解必定比自己要深入得多。事实上不单单是陈复今,晏雪明对人心的掌控远在她之上。

他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富二代,父母从未给予压力,兄长自幼宠爱他,这个年轻人原本该是一张白纸,一轮旭日,甚至是一汪清水。他或许一生都会在这些光芒下醉心他的动物保护事业,不可能窥见人性的黑暗,而现在,他比谁都擅长揣摩别人的内心,尤其是内心里的黑暗。

两年多的追寻恐怕不可能会使人有如此大的改变,是否还发生过其他的事令他与过去截然不同?

当她将疑惑的目光落在晏雪明身上时,却冷不防为自己此刻的想法悚然一惊。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生出了对所有人的怀疑之心,哪怕是晏雪明。

晏雪明在这样的目光下抬起了头,他静静注视了她片刻,然后喊了一声:“亭亭。”

靳夜“嗯”了一声。

“不管你在怀疑或是犹豫什么,我都能坦然接受。面对你,我一无所有,唯有一颗心。其他的,我不在意。”晏雪明深深地看向她的眼睛。

他说不在意,却恰恰很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靳夜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只是定定地与他对视,良久之后才说:“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

“我知道。”

晏雪明打断了她游移的回答。

靳夜深吸一口气:“我只是……”

“你不用勉强自己必须说出口。”晏雪明拍了拍她的头,“我最珍贵的东西永远在你手里,不用慌张。”

晏雪明的这一句安慰却仿佛更像是落寞的自白。

靳夜手足无措地立了半晌,努力回忆了一遍晏雪明过往的动作,犹犹豫豫地举起了双手。

晏雪明没忍住,忽地笑了,虽然这笑里尚且带着浅浅的郁色。

“抱一抱。”靳夜慢吞吞地说。

晏雪明像窥见了新大陆,陡然顿住了动作。

靳夜咬着字又重复了一遍:“抱一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像是想要安抚孩子的大姐姐,惟独缺少了一分娇憨和羞涩。

晏雪明从来不会拂她的好意。他温柔地俯下身,拥抱了一下难得主动的靳夜,却又极快地放开了她。

靳夜有些错愕。

她看过的电视剧里深爱的情侣拥抱时不都该用力且热情的吗?晏雪明充其量只是轻轻地搂了她一下。

这样就好了?

他看起来也并没有被这个轻飘飘的拥抱安慰到。

共同的经历都让他们变得敏感而细腻,哪怕是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仿佛都能如蝴蝶效应般掀起风雨波涛。

靳夜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晏雪明,定定的眼神里有一种难言的委屈。

晏雪明亦看了她许久,终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微微含笑说:“回去吧,我们开车回酒店。”

靳夜抿了抿唇,牵动嘴角报以一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十二章静中生动1

两人回到酒店的时候,陈复今叔侄两已到了大厅里,沙发上坐得笔笔直直的,从后面看背部线条绷得极紧,像是等待汇报的学生。

晏雪明一身运动装还带着灰扑扑的尘土,他随手拨了拨头发,好整以暇地走过去,站着歪了歪头,问:“两位,有事?”

他无辜的样子像极了某种猫科动物。

眼神清澈,模样单纯,但骨子里却黑得冒泡。

陈复今见了晏雪明狼狈却不失风度的模样,竟有一点惊讶,只是这惊讶稍纵即逝,很快就恢复平静。

他说:“晏先生,我想和你谈一谈。”

晏雪明问:“为什么?”

陈复今顿了一顿,说:“那件事,你不想知道吗?”

“哦。”晏雪明拉长了语气,居然漫不经心地笑了,“我想不想知道,你该不该说,并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并不是该说的事。”陈复今对他的态度有一点恼火。

“如果死了九个人的原因还不是该说的事,那什么是该说的事?杀人的苦衷吗?还是虚伪的谎话?”

晏雪明的语气依然非常平静,平静到如同波涛暗涌,无形地咄咄逼人起来。

与他争辩实在是一个错误。

陈复今登时住嘴,摆摆手说:“纠缠这些字眼没有意义,我们进房间谈吧。”

晏雪明旁若无人地微笑着说:“请。”

靳夜默然地跟在他身后,瞥了一眼局促的陈建国,正想说句什么。

陈建国连忙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陪一陪,陪一陪……”

靳夜踏进房间的时候,陈复今已经说到了半截话。

“……是朱阳。”陈复今直挺挺地杵在客厅里,说完仿佛像完成任务般大喘了口气,歇了一歇才说,“他想做一个泄露的小事故,但是出了意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了斗垮秦孟冬?”晏雪明反问。

陈复今说:“听说总部有上市的意向,厂里要改制,一把手和二把手以后相差的东西就大了。”

“相差的东西,用人命填补?”

“不是。”陈复今摆手,“想要名和利的人,哪会想杀人?朱阳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他最大的胆子也就是让我们拧松一点阀门的开关,让靳老师晚上巡检的时候看出来,给秦孟冬吃个暗亏。”

“哪个阀门?”靳夜盯着他,“大大小小一共四十七个阀门,你动的哪一个?”

“第一个小的。我也不想死,不敢动别的。”

第一个阀门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保护和防爆,从理论上来说,拧松第一个阀门确实不太容易发生危险的事故。难道真的是阀门的研制有问题而导致后续连锁反应?

靳夜沉吟片刻,又确认了一次:“只有第一个?”

“是,只有第一个。”陈复今毫不犹豫,异常肯定。

“怎么了?”晏雪明问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靳夜总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她定定看了陈复今几秒,才说:“你先继续。”

陈复今很识趣地没有多问,事实上这也不是他能多质疑的场合,哪怕靳夜的反应不在他的预期范围内,话已起头,他也必须说完。

“按照朱阳的计划,我们拧松第一个阀门开关,然后就去叫靳老师来检查。但是到办公室才发现值班的工程师换人了。我想着只要有人发现问题,是谁并不重要,就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找了晏工。”陈复今说到这里,忍不住觑了觑靳夜面无表情的脸,然后才继续说,“送晏工进去之后我就出来了,其实平时出不出来是次要,总有工人陪着,但那时觉得留在那里……心虚!”

靳夜冷笑了一声。

陈复今有些不自然地搓了下手:“我还没走出去多远,就爆了。但是我确定我只动了第一个,所以我才会猜测是阀门出现了故障,导致后面的几道门都出现了连锁反应。”

“哪怕有故障,第一道是安全锁,你不开第一道,什么事都没有。”靳夜一字一顿地说,“这是我研发的阀门,我为它的安全性作保。”

陈复今听到这句话却像是忽然壮了胆气,反问:“事故都发生了,九个人都死了,你怎么作保?”

靳夜霍然起身:“你的意思是我的错?我隐瞒了不报?我开了阀门?我在杀人?”

陈复今张了张嘴,半天憋出来一句:“反正我只动了第一个,我没杀人。”

他的理直气壮令靳夜怒极反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克制住了自己上前争辩的冲动,只痛恨语言的苍白和无力。如同两年前一样,哪怕有正式的调查报告,哪怕有一万个不在场证明,哪怕有无数权威同僚为她声援,这些于化工科学并无建树的人依然对她抱有最大的怀疑和敌意。

有时候,未知并不可怕,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和猜疑,才是许多祸事的根源。

靳夜深吸了一口气,肩上一只温暖的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晏雪明温和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有没有杀人,是由法律审判的。”

法律存在的意义,便是惩戒和正义。

如果有人凌驾在这之上轻言生死,那才是最大的耻辱和罪恶。

晏雪明向着陈复今扔过来一叠纸和一支笔,对陈复今说:“把你说的经过写下来,其余的话该不该你多说,你心知肚明。”

陈复今觑了一眼他平静无波的申请,迟疑了片刻,还是接过了纸和笔。

写完之后,晏雪明不仅让陈复今签了字,还按了指纹手印。他泰然自若地把录音笔自衣襟中拿出来放在桌上,将两样东西当着陈复今的面进行了复制和备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复今的脸色有些难看。

“陈工可以回房间休息了,我预订了明天早班的飞机回国。”

晏雪明如是说。

过河拆桥得无比自然。

陈建国说:“那……我……”

晏雪明看了他一眼,静寂的目光里隐隐透出一丝戾色来。

陈建国把到了口边的话咽下去,赶忙上前扶住陈复今,说:“那我们先回去了。”

陈复今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话,任由陈建国将他半扶半拉着出了房门。

房间内又重归安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十二章静中生动2

靳夜僵坐了片刻,轻轻抒出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了沙发上。

“很失望?”

晏雪明问她。

靳夜躺着没动,说:“也不算是,只能说被化疗时的痛苦蒙蔽,忘了他本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晏雪明笑了笑:“这说明你有一颗能够共情的心。”

“我从不多愁善感。”

“但这不妨碍你有与生俱来的细腻和同情。这是金钱无法买到的珍贵品质。”

她的话像是冬日里枝头的积雪,扑簌簌地落下来。

而他的话像冬末初春时的风,将落下的碎雪一并抚去,亦吹送走了她眼前经年不散的迷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靳夜顿了顿,忽而笑了:“金钱能不能买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往我脸上贴的金,都快多得贴不下了。”

身边沙发凹陷下来,晏雪明坐在她旁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不错呀,还知道跟我开玩笑?”

靳夜睁开眼看看他:“因为我发现,逃避和软弱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无谓的哭泣也不能。”

她曾经将自己蜗藏在小小的化工厂混日子,在不明真相的人围追堵截下抱头痛哭,可哪有什么用呢?她的“清者自清”不过是默认与妥协,于事实并无一丝一毫的改善。她依然被责怪、被指责、被冤枉。

晏雪明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只是收紧了搂住她的手。

靳夜安静地窝在他怀里,轻合上眼睛。

仿佛疲倦的鸟此刻才刚刚寻找到了歇脚的树枝。

而这一刻,也只是风暴里偏安的一隅。

“我去洗个澡。”晏雪明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两现在,也太狼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雪明不提还好,一经提起,靳夜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泥沙味。好在迪拜酒店的设施一向十分奢华,这个套房里有两个浴室,可以供两个人同时清洁。

晏雪明洗完出来的时候,穿了件黑t恤和牛仔热裤,一手用浴巾擦着头发,一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几口。

他此刻的样子像极了两人养的猫咪白月。

靳夜目光亮,心情舒畅地走过去,从他手里拿下湿漉漉的浴巾,跃跃欲试地问:“要不要我给你吹头发?”

她难得有主动热情的时候,但眼神却不是看待恋人的热情。

晏雪明说:“不用,路上风一吹就干了。”

靳夜义正言辞地说:“不行,那会着凉的,还是吹一下吧?”

晏雪明想了想,欣然同意:“也可以。”

靳夜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晏雪明湿漉漉的头发,心里痒痒地很想上手摸一摸。

“你别看天气热,头上吹了风会感冒的。”她一本正经地掩饰自己的不轨之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敢情连理由都想好了?

晏雪明没再拒绝,在她先前坐的沙发前坐下,随手翻起了杂志。

“等一等。”

靳夜用手指按下杂志。

她说:“眼睛闭上。”

晏雪明也没多问她要做什么,顺从地把那双漂亮得如同黑葡萄般地眼睛闭上了。

迎面而来就是一阵清凉的湿意,带着一股淡淡的柑橘香气,不甜不腻,还算清爽。

靳夜说:“我给你喷点保湿喷雾,虽然你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但是也不能对它这么简单粗暴啊。”

晏雪明失笑。

他眼睛还闭着,嘴唇却微微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湿漉漉的头发还有些凌乱地堆在头上,眉毛上也隐约还有一两颗细小的水珠。刚从浴室出来的他,整个人仿佛都还带着热腾腾的蒸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靳夜定定看了片刻,用手指展平他的眉心,飞快地、蜻蜓点水般在他眼睛上亲了一口。

晏雪明骤然睁开眼睛。

他黑黝黝的瞳仁凝视着面前的董有昕,眼神一如往常明亮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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