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砌下落梅如雪乱(下)第6部分(1 / 2)

>  卓青绝然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伸出另一只手将小忆的手笼在掌心里:“男子汉,说话要算数。”

“嗯!”小忆重重地点头。

***

马车迤俪出城,沿官道驿站先北上。卓青安排了一招疑兵之计。这一晚,他们在渭水登舟,先东去,至蒲州再南下。

用过饭,在船舱里坐了一会儿,小忆觉得没意思,钻进徐明春怀里。徐明春逗他:“去去,叫你爹爹抱你。”小忆害怕沉默寡言的卓青,却不怕徐明春,赖在他怀里撒娇:“我喜欢徐叔叔抱。徐叔叔长得漂亮!”

徐明春笑:“你爹不漂亮?”

小忆眨眨眼:“都漂亮。”

“谁最漂亮?”

小忆又眨眨眼:“当然是我!不过爹爹说,我有个舅舅漂亮得不像话,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去找他比一比,看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徐明春一指点在他鼻尖上,“小小年纪,好色成癖,其心可诛。”

小忆哼了一声,趴在徐明春膝上荡秋千。

夜寒声寂,小忆荡了一会儿,在徐明春膝上睡着了。卓青铺开被褥,徐明春轻手轻脚抱起小忆放上去,卓青拿被子盖在他身上,掖好被角。

徐明春见卓青面色极差,轻声问:“又痛了?”

卓青笑笑:“比去年好多了。”

徐明春拉起卓青到他的床前,吩咐:“趴下。”

卓青知道违拗不了他,身上又实在难受得厉害,安静地伏卧在床上。徐明春在旁边坐下,以内力为他推拿周身筋脉穴道。暖融融的力道透入体内,说不出的舒服。那仿佛是一只魔手,手到哪里,哪里的酸痛就骤然消减。卓青倦极,竟然睡着了。

半夜里醒来,已不见徐明春,身上盖着被子,炉中炭火烧得微红。

躺了一会儿,披衣走到舱门前。天空寂寥,一星如月,在天边熠熠闪光。一条削瘦的人影悄立船头,正昂首仰望。

卓青站了一会儿,回身拿了一件衣服,悄悄走到他身后,不动声色地披在他肩上:“夜里风凉,小心生病。”

徐明春转头微笑:“又睡不着?”

卓青笑了笑,与他并肩而立。星光笼罩四野,雪色清极,船头犁开黝黑的水面,仿佛有银鳞在水上跃动。

“也不知道林俊南和谢晓风在天山过得怎么样?”徐明春忽道。

卓青道:“能怎么样,那两个人凑到一起,少不了磕磕碰碰。”

“甜的时候怕也能把人腻死。”徐明春微笑,“一对冤家。”

卓青也笑:“不是冤家不聚头。”

忽然间就沉默了下来,仿佛再无话可说。

良久,徐明春轻声重复卓青的话:“不是冤家……不聚头……”嗓音低沉,在寒冷的夜里微微颤动,令人怦然心动。

卓青不敢看他。于是,又沉默了下来。近来经常这样,不经意间就各自被孤立,仿佛两座孤岛,中间隔着茫茫海天。

“明春。”卓青唤了一声。

“嗯?”

“江南柳家二小姐还在给你写信?”

“怎么了?”

“她喜欢你。”

“那又如何?”

“你呢?”

徐明春沉默了一会儿,道:“夜深了。”转身往回走,脚步不急,迈得却极大。卓青回转身,看见一星儿亮光在他眼中闪烁。鬼使神差,忍不住出手抓向他手腕,徐明春蓦地回头,眼光明若银星。

卓青微一惊,手在空中停了停,缓缓收了回来,微笑:“你不喜欢?”

徐明春望着他:“你要我如此?”

卓青心头一颤。十年前的徐明春在江湖上名声并不好,铁羽道人曾以八字品评他:铁心冷面,天性凉薄。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八年来与他相濡以沫、生死相守,守了他八年,护了他八年。如何能忘九年前他身遭惨变、初出狼穴,徐明春带了他和林俊南、谢晓风南下扬州,一路上衣不解带、日夜照顾;如何能忘扬州城里他使气弄性,徐明春守在一旁温言开解,待他闹够了睡去后阅览群书,寻找治病之方;如何能忘八年里徐明春为他披风栉雨、血染征衣……一点一滴,聚沙成海,那么多的记忆交叠辉映,早已分不清是恩情还是亲情,彼此仿若手足,生不离死不弃。

此刻,徐明春问他:你要我如此?卓青不知道若自己点头,徐明春会不会真的去江南娶那柳家二小姐为妻。他亦知道自己残忍,可不残忍又待如何?此心已死,此生已废,还有什么能给他呢?

卓青怆然回头,手扶船舷,“我不逼你,你也不要逼我。”

徐明春道:“我逼过你?”

卓青语塞。

“青,”徐明春从背后轻轻地拥住他,“你还不明白吗?我只是要看着你,这就够了。不管你心里面有谁,都没有关系。”

“明春……”

“你往下看这滚滚东流的渭水。”徐明春抵住卓青的肩,“夫子在川上曾感叹:逝者如斯,不舍昼夜。青,我们认识了十年,你说,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我不能要求你抹去有褚连城的十年,你也不能要求我抹去有你的十年。逝者已逝,唯余残生。在这残生里,叫我陪着你,能走多远,我们就走多远。你也不要逼我,我也不去逼你,一切顺其自然,好不好?”

卓青俯首无语,良久回头。徐明春目光坦然,然而他如何不知,这坦然的目光下压抑了多少的痛苦与绝望?

心底急流翻滚,良久良久,卓青唇齿微张。

徐明春眼光微闪,面上的表情令卓青几乎不忍再看,嘴边的千种言语终于化成一声轻叹,回首在那轻轻颤抖的唇上微微一碰。徐明春惊得全身僵硬,眼中尽是不敢置信的光。他的唇怎么这样冷?仿佛一块小小的冰。卓青轻轻握住他的手。果然,手也是冷的,甚至还在不能抑止地颤抖。

卓青心低的一根弦铮得断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宛若耳语:“那么,就照你说的办吧。我不逼你,你也不逼我,一切顺其自然。”

那就这样办吧,如果我已重过你的生命。

逝者已逝,唯余残生。在这残生里,我与你相伴,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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