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
“阿弥陀佛!公子,下山看看如何?”
我走下山,阳光刺眼,溪水的声音欢腾,而我却看见那身素衣而立的人婉约寂寞的背影,“顺和!”我听见自己那样激动,她立即转过身向我本来,我抱住她时,眼泪却忍不住流下来。“表哥,我愿意的。”她也哽咽,“一只手换表哥一生,何况……那时我的孽罪之果……”
是呢,这样的顺和,我若入佛门长伴青灯,她又将如何?却果然是我的罪过,罢了罢了,顺和,我定不让你孤苦,罚我一世牵挂于你如何?我想起来和尚们手上的伤,笑起来,难怪他们也不愿留我,一个疯子,顺和,你竟然这样执着!
我们归家,拿出部分家产捐到了寺庙,春茗、溪兰、姨娘们、爹与娘,在那地底统统都再来过吧……春天,我牵着顺和空荡荡的袖子静静地走,不知道这一生要停在哪里,可只要我活着,顺和,我都跟你一起——死,也不离去。
大湘
我该知道的,那绝不是小姐,可,我的小姐在哪里?
我被那女子赶走的时候以为就是个死了,可我睁开眼,看见那里站着的不正是我的小姐,为什么,她那样憔悴,为什么,她发枯体弱,连仪态也无地坐在溪边,两眼直直望着山。我坐在她旁边,也陪着她望,巯正少爷,就在上边吧。
我服侍着她,高兴她活着,却也悲伤她这样活着,我为她梳头,可不到半刻她便疯狂地挥散了发,踢开了鞋,我拦不住她,“表哥,表哥!”小姐喊,我的眼泪流着,看见她在那溪水里疯狂地磕着头,那样的水也拦不住她碰着那冰冷的石头,血流在水里,长长地染红了溪。
“救救他,救救他啊……”小姐绝望的声音在山下回荡。我问我自己可能为少爷这样?那时,春茗对我说,只要得到他,死也就是那样,她不怕。如今,小姐为了救他,命也不要成了那样。我望着山,却怎么也无法想到曾经以为喜欢的巯正少爷身上。渐渐的我回望来路,一直一直望,我没有像小姐那样喜欢少爷,那么小姐,请让我离开,让我求她去……
我望着那玉蝴蝶耳环和三少爷的背影,心里划过的是那日的红,很红的绸缎,曾经牵在你我之间,那个眸光飞扬又骄傲无比的人,我想,我等的就是你!春茗得到巯正少爷一时死也愿意,顺和小姐没有得到却也甘心去死。祥枫,巯正少爷不属于我的,那你呢?
那主人却看懂了我,她说:“想代替我么?”我服下那药的时候 ,那样开心着,祥枫,那红绸一扯注定你我今生要在一起呢。我不后悔,不后悔,你解开我的衣,那样温柔,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要死去,可我终于懂了春茗的那种感情,不是为谁生,而是为他死也不后悔。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白天黑夜,我还是活在帐子里,我的手伸在帐子外,在祥枫的手里,他将我的手放在他喉咙上,让我的指腹轻轻抚摸那里纵横的伤痕,那一定很疼,很丑,我知道,他那样无法释怀,一次一次用刀割下去,反反复复血流成河,我听见自己一次次的尖叫,无可奈何。可我还是那样喜欢,他叫我夫人;他说,“夫人,——夫人……”我多想对他说,去找,去找到那人,可我却连相貌也无法记清,他叹,罢了,可我知道如何能罢,她在你心里早已结了个疤……
我得到了一生的奢侈应该死去,祥枫,而你与她,缘分终究没有散去,什么时候她就转过身,那时,你还记得我吗?我,叫大湘,曾是你的——夫人!
月照王府
荷色绣牡丹纱帐轻轻被一只手撩开,一张白皙莹透瓜子脸显出一半,那睡意迷蒙全凝重了弯弯的两道柳叶眉上,唇上竟还残留着些许胭脂,带着糜艳的气息,手上通透的玉镯滑下了那凝脂一样的手臂,纱帐放下,里面的人似乎轻哼一声,立即有丫鬟上前来张望。良久不见帐子里的动静,丫鬟才下去。
“真闷啊……”帐子里传出一声叹息 。
庭院里下了小雪,一个宫装女子,在小丫鬟一把红扇的遮盖下缓缓地从穿过花丛而来,嫣红的石榴色葵锦彩织罗裙下隐隐可见镶嵌珍珠绣功繁复的绣鞋一步一点,身上穿着的宝蓝织金大披风微微擦着地面而过,远处看去身姿摇荡,美不可收的娇弱,配着那雪更兼诗情画意。
有丫鬟迎出来,接过了披风,为那女子扫了扫些许雪花,将她扶了进去。那女子直直往内房里走去,一股暖香扑鼻,温热了女子全身,层层的帷帐被素手撩起,又在她身后晃荡,她终于到了床前,不由得回望这屋子,奢华舒适,唉,她叹一声,接着立刻道:“姐姐,该起了吧?”
唔的一声,却无动静,宫装女子伸手打挂了纱帐,她闻到了胭脂和菊花酒的香味,瞬时觉得心神恍惚……
…………
“这日子越来越乏味了……恩?娇雨!”才起身的女子望向正发呆的宫装女子,“啊?是……是啊。”娇雨赶忙回神。
“说起来那季希容在时,倒还有些消遣。”女子的指腹抹去那残剩的胭脂,自个梳起了头,“可惜,如今她却成了风流鬼去,哼!剩了咱们——无趣!”她拉长了调扔下了梳子唤来丫鬟服侍洗漱。
娇雨在一旁看着,半天她才问:“今日来又有事?”
“姐姐,我……想请个女先生。”
“女先生?做什么?”
“这听下人说那女先生说的故事……我就……”
“不成!”女子冷笑,“说故事?不过才子佳人,还能说出花来?府里谁做生日也请来过,还听不够,非要请个人来,不嫌府里眼热的多了。”
“我……”娇雨闷声低头,却还是抵不过小厮那绘声绘色的传述,“姐姐,我也知招摇的不好,可……”小丫鬟端上盆水退出,娇雨轻轻走到女子身边,在她耳边低语:“那女先生什么都敢说呢……市井风流,断袖分桃,就是杀父弑君……姐姐但凡想听的,都……”
“姐姐,那不比台面上说的话凑趣而已,秘闻旧事也是信手拈来,说的可不比家请来的只细那么一点儿。”
“姐姐,我还听说呢……这京里的事那女先生无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