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罗那有一条鲜花拥簇的小路,里面有一家藏得很深的酒馆,夜里门口的黄色灯光洒在五颜六色的花上,暖洋洋的。
周冷很喜欢在结束一天的实验后,循着花香,直奔小酒馆一觉酣睡到天亮的感觉。
他吹着口哨,一只手插在兜里,一股子浑然天成的风流雅痞气质。
他推开了门。
酒馆内是有些喧嚣的,但琴键流淌下的音符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一颗一颗缓慢跃动着砸进了灵魂深处。
他看到了一个坐在角落边的白衬衫年轻人,正手指优雅地抚摸琴键,修长的手指每划过一处地方,就淌下一个沉重又灵动的音符。
“哎呀,老板,你怎么现在才来~”
一只手掰过他的脸,浓郁的女人香味凑上来,他的女伴勾着他的肩带他坐下,热烈地吻了上去。
周冷听着音符里组成的重击灵魂的旋律,自然而然地接纳了那个香吻。
“菲安娜,你今天格外迷人嘛。”
双唇交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琴键舒缓,从夏日惊雷滚滚,变成淅淅沥沥的冷雨。
周冷余光瞥了一眼那个中国男人,微暗的光影里他始终微微垂眸,神情专注,透着温和的冷静。
周冷漫不经心地一笑,微微按住菲安娜的后颈,扭转攻势。
这一夜格外酣畅,客房里的云雨声被冷切又激烈地琴声和人声掩盖。
周冷靠在床头抽了一支事后烟。问:“外面弹琴的那个,叫什么名儿?”
菲安娜一脸难以置信地揶揄:“哦上帝,你不是酒馆的老板吗,连自己的员工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周冷朝床外掸了掸烟灰:“他来面试那天我在中国,尼克说缺人,我让他随便面了面。”
菲安娜懒得数落他对酒馆的浑不在意,扯了被子打了个哈欠:“叫XunChi来着,是你们中国人呢……”
周冷默念了一遍。
chixun。
chi是哪个?迟还是池?xun又是哪个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冷那晚之后再没见过他。这人就像他的琴声一样,惊鸿而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意外地知道池浔这个名字是在一年后。
他还真没想过能再见的。
他回国任教,在同一批进校的同事名单里看到了这个名字,确认是同一个人是因为他博士毕业的学校和自己同校。
生物系的。
周冷掐灭烟头,来到琴房,繁复的琴曲在手指下倾泻而出,他记得那晚的每一首曲子,他竭力复刻回荡在脑海里的声音,但怎么也到不了那样的感觉。
周冷鬼使神差记下了池浔的课表。
他去听了一节课。
开学第一节,人坐满了,他坐在教室最后排,清楚地看到了那个酷爱穿白色衬衫的修长青年。
沉着的眉眼,温和冷淡的气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错,错不了,就是一个人。
周冷心情愉悦起来,见他打开PPT,他的声音和琴声一样平静而有穿透力,他念了自己的名字和邮箱,学生们纷纷拍照。
周冷把邮箱记了下来。
池浔的讲课风格是缜密的,像一场需要配合的科学演讲,语气神情温和但是流程严苛。
最开始学生们很聒噪,但到后面就安静下来,意识到这并不是随便水一水就能通过的课程,有人开始举手提问。
池浔会耐心细致地解答,周冷将他与坐在钢琴前的人对比,不知为何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冷漠”。他不厌其烦地重复这项流程并不是因为对教学的热爱,耐心也只是因为个人习惯特质,他做这件事只是因为这是义务,不参杂任何感情,是应该的。
但第一次在酒馆见到的那个人,是情绪激烈的。就好像突然揭开了面具,释放了所有压抑的欲望,极具充满冲突的生命力。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复刻那些曲子。
因为少了情绪。
周冷在他下课时拦住他。
他是个十分懒散的人,用西班牙语说话时也散散漫漫,透出一种古老电影里围炉夜话的韵味:“校友,我曾经在OATH酒馆听过你的钢琴曲,特意问了你的名字,没想到现在可以有机会成为同事,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池浔先是略感讶异,随后轻轻瞥了一眼他身后的方向,便冲他点头露出淡淡微笑,默契地用西班牙语回应说“好”。
周冷承认,刹那间他有一种惊心的错觉。
他用中文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并行着和池浔朝外走,谈到自己研究物理时他脚步顿了顿,颇有些佩服似的称赞起来。谈到钢琴曲时,他才暴露了更多微表情,尽管他掩饰的很好。
周冷就明白,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无妨,他脸皮厚,只要对方没有明确拒绝,他就有机会。一路上,直到走到停车场,他们的交谈就没停过,他们都聊得很投机。
只是上车的时候,周冷转身,总觉得背后凉嗖嗖的,有人在盯着自己。
池浔清澈的声音淡淡响起:“怎么了。”
“没事,就是总觉得天要下雨似的。”周冷利索关上车门,随便挑了一首爵士,毫不遮掩目的般提议道,“我们去空中餐厅吧。”
当不局限于饥饱与美味时,吃饭吃的就是氛围。
餐厅的氛围宁静优雅,落座的大多都是情侣。
周冷和池浔在最贵最难订但视角最佳的位置坐下,俯瞰城市的夜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点好的晚餐还没来时,就有侍者推着999朵玫瑰过来,并带来了和他们点的不一样的晚餐。
侍者熟练地恭敬解释道:“刚才坐在你们邻座的先生伴侣失约了,所以决定把预订好的晚餐随即赠予二位,二位可以自行选择是否接受。”
周冷当然是打算拒绝,但他尚未开口,便听池浔斩钉截铁地说:“倒掉吧,谢谢。”
“好的,请问花呢。”
“麻烦扔掉。”语气里难得有了真实的情绪。
周冷全程神色不动地看着。最后眉梢一挑,话里有话地笑着说:“这叫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么?”
……
周冷平时也很忙,但每周都会约池浔吃饭,或者去音乐会。
还是那句话。
只要不被明确拒绝,那么就可以继续。
每周五下午三四节他会去听池浔上课,下课后一起走,重复了一个学期后他发现——池浔在躲着某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人就在教室里,所以池浔总是上课打铃才来,下课一打铃就走,但他们默契地不产生任何对话和接触,周冷并不能找出那个人是谁。
有一天,周冷破天荒地忙,没有能按时来接池浔下课,等他到的时候池浔的教室已经空了。
他拨了电话过去,电话一直没挂断。
天色很阴沉,看起来要下暴雨。
周冷又一次打了过去。
接了。
电话里传来压抑的呼吸声和唇齿纠缠着的磕碰舔吮声,他听到池浔在压抑愤怒。
正好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