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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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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听芊红了脸。

今日听闻浴佛节入宫之事,她就即刻想到了自己的胭脂水粉尚未买齐,当下有些坐不住。

沈惟钦是宗室子弟,浴佛节那日自然也会入宫。

她至今想起董家寿宴那日的偶遇还会面红耳赤,沈惟钦竟目不转睛盯着她胸前配饰看。

陆听怡眼见着四妹面上霞色几要红过今日吃的樱桃了,解围几句,称下回再带四妹出来,领着陆听溪出了垂花门。

坐上马车,陆听怡瞥了眼五妹搬上来的那个三尺见方的箧笥,问她里面装的甚。

“一些书画。从前给我授业的纪先生住在韦弦书院附近,我打算把近来的画拿去给他老人家看看,讨教一二。”

陆听怡笑道:“淘淘果然好学。”

陆听溪默默埋下头吃点心,压下心中忐忑。

书院多择址阒其无人的清静之处,韦弦书院位于京师西郊,水绕山环,地界清幽,隐世桃源一般的所在。

书院侧植海棠林,林尽复西十数里外有寺名鹫峰。鹫峰寺是左近唯一的庙宇,往来僧俗知士子须静,书院内中又有官宦子弟,为免冲撞,偶然途径,必穿海棠林,绕行书院。

然而自打谢思言来韦弦就学的消息传开后,连这处海棠林也清静了下来。

杨顺沐着飒飒熏风,立在海棠林中,骋目远望无垠旷野,不禁喟叹。

这深山老林里的男人堆待久了,果然瞧见一头母鹿都觉娟秀可人。

世子也是好耐性,陆姑娘迟迟未曾践诺,世子竟也没去掳人,还端坐在此下棋。

陆姑娘未露面这几日,世子又多了一桩烦心事——国公爷来信说,让世子准备着,下次回国公府时,相看保国公家的小姐。

世子心里烦闷,面上却半分不显,这才可怖。

谢思言背临一株虬枝海棠,看向对面的堂弟谢思平:“该你了。”

明明对面的兄长神容平静,谢思平却莫名不寒而栗,不知为甚,他总觉这两日的兄长格外恕?br />

“兄长饶了我吧,”谢思平直渗冷汗,“这棋其……其实也没甚好下的,我早就输了。”

兄长一早就能杀他个片甲不留,却偏生慢慢折磨,看他垂死挣扎,看他负隅顽抗。他深知兄长性情,不敢胡乱走棋了结此局,只能苦苦支撑。

这种棋下多了,他非愁秃了不可。

究竟是哪个作孽的惹了兄长不快!

他得作速回书院了。谢家家教之严,堪可谓冠绝一时,天下仰风。他若再不走,明日交不上功课,传到他老子耳朵里,他怕是要被揍得半月下不来地。

他若有兄长那等好使的脑子,他也闲坐下棋。

谢思平虽已立起,但未得兄长应允,并不敢走,只能恭敬垂手。

此时,崔鸿赫过来,说有先生叫谢思平过去。谢思平如蒙大赦,得了兄长首肯,一溜烟跑了。

崔鸿赫与谢思言寒暄几句,施礼道:“在下有事在身,倘有人向世子问起在下行踪,世子只道未见便是,万望多行方便,不胜感激。”言罢再礼,作辞而去。

谢思言吩咐杨顺几句,须臾,杨顺折回:“世子,崔鸿赫往林峦深处去了,有个女子戴了帷帽远远过来,大抵是陆听怡。”

杨顺说到后头,大气也不敢喘。

崔鸿赫都等来了大姑娘,世子却……

“崔鸿赫走时那架势,急着投胎似的,有姑娘来找有什么了不得的。”谢思言冷嗤。

他两根长指紧夹一颗黑子。这棋子是云南永昌的“云子”,对光一映,碧玉一般莹润通透,暗转碧色幽光,搁到棋枰上却是纯黑无杂,乃是棋子中的极品,价比黄金。

男人长指白皙,骨节匀称,比这精烧细炼出的云子更悦目。

指尖一旋,“啪”的一声脆响,谢思言将黑子甩入香榧木棋罐里,起身回书院。

杨顺揩汗。世子近来总这么干,亏得这云子坚牢,堕地不碎,否则就那两罐棋子,还不够世子这两日扔的。

不多时,谢思言出了林子,杨顺急急追来;“世子,陆姑娘来了。”

“知道了,你复述一回意欲何为?”谢思言步子不停,不耐道。

杨顺恍悟,忙道:“不是大姑娘,是五姑娘,五姑娘来给您送画来了。”

顿了须臾,谢思言淡声道:“带她过来。”话说得慢,手却飞快正了衣冠,步至湖畔,往水面上照了一照才折回林中。

谢思言人高腿长,步子又快,杨顺竟一时跟不上。

他怎么觉着世子跑得比方才的崔鸿赫还快。

陆听溪也知谢少爷心有不豫,再三解释自己为何晚来了几日,但他辞色未有稍降。

她只好硬着头皮先把画给他。

谢思言大马金刀坐着。

她方才过来时他就瞧见了。身形娇小的少女背着个竹编的大箱箧,仿佛要将她压到地里一样。少女一瞧见他就加快了步子,到了跟前,讪讪解释罢,又扭着脖子反着手,笨手笨脚从背上取箱箧,跟乌龟卸壳似的。

他搭了把手,帮她将壳卸掉,顺手接过来。

方才将少女压得弯腰喘气的壳子,就这么被他轻轻巧巧单手拎了起来。

打开来,他发现她这壳子里装的东西还不少。随手捞了几张画出来,未及细看,有一张滑了下来。

是幅经年的旧画。画上一派繁花淑景,一个看不清眉目的少女一面自马车上下来,一面将手中花冠抛给近旁的丫鬟。

画卷留白处题了两行诗——“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谢思言的目光在上句徘徊凝滞,捏着画卷的手指骤然收紧。

☆、第十九章

陆听溪一怔,这幅画怎夹在里头。

她正欲将画塞回箧笥里,却对上谢思言寒潭一样的眸子。

“这画怎么回事?”

陆听溪道:“这上头画的是三姐。”

这画的来历起自三两年前的一件小事。

有一回阖府春游,才出城,三姐陆听芝就跟二姐陆听惠起了龃龉。陆听芝自来是个直爽性子,当即便要回去。她下了马车,又摘了头上花冠,才走几步就被她娘孟氏揪住。

母亲出来做和事老,兄长也出来调停。

沈安突然接茬:“这四下里风景如画,三姑娘弃车丢冠也是一幅画。不如回去后,让姑娘把这情景画下来。”

其时,沈安已是兄长伴读,随府上几位少爷一道就学,锋芒初露。沈安口中的“姑娘”指的是她——他称呼府上其他姑娘都会在前面加序齿排行,对她则直呼姑娘。

三姐即刻回嗔作喜,连声道好:“我早想让淘淘画我了!淘淘你可要答应,回去就画!”又担心她记不住自己方才的娇俏情态,忙忙重新戴了花冠爬上马车,特特放慢举动,又做了一次弃车丢冠,连声喊“淘淘看仔细”,惹得众人笑成一团,又纷纷夸赞沈安会圆场。

当日回去,她就画了这幅画。三姐夺过来一看,发现她没把她的眉眼画清楚,还很是遗憾。

她笑道:“朦胧隐约更显意趣,所谓‘隔雾看花’,正是谓此。”

三姐噘嘴:“那你再给我题两句诗。”

她一时想不出题什么好,转去寻兄长。沈安当时也在,扫了那画一眼,笑道:“我看,不如题‘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姑娘以为如何?”

兄长险些一口茶喷到画上;“你这话被先生听去了,非拎了戒尺把你的脑袋敲肚里不可!”

她也是忍俊不禁。

“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出自李白的《赠孟浩然》,大意是青春年少摒弃华车官帽,皓首年迈隐遁世外山林,此间“红颜”意指少年,而非女子。这两句诗无论含义还是情思,都与这幅画风马牛不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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