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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连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睛,“不……”
他来不及说不行,因为剩下的话被亲吻打断。
缇奇的唇有些烟草的味道,并不是少年的柔软,有些冷,却出乎意料的温柔。
这个吻很短,缇奇很快放开了他,亚连才来得及喘一口气,“我没……”
然后再次被亲吻打断。
这次的吻比刚才的重,却并不粗暴。
缇奇松开唇之后,亚连只来得及说:“为什……”
再次被亲吻打断。
他始终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东边的夜色逐渐褪去,西北的夜色还是浓重。月光淡去,晨光微露。
空巷里不断亲吻的两个人。
最后一次缇奇松开他的唇,带着浅浅的得逞笑容:“不可以说不。”
亚连呆呆地望着他,太多次的亲吻让他的唇有些轻微的痛。他分不清,到最后,究竟是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还是两个人的依依不舍。
“不可以说不。”缇奇重复一遍,又说:“我给你时间考虑,慢慢想,不着急,我会等。”
他微笑的样子在渐渐亮起的天空下,无比的透彻清晰。
像是亚连眼中唯一的存在。
“你在酒吧和人差点动手了是吧,我听神田说的都快吓死了。”长发女孩不住地埋怨:“你就是太逞强。”
“没事,是我自己看到牌忍不住就去玩了两把。”白发少年笑笑,“神田真不适合酒吧那种地方,我远远地看他都难受,下次不用他跟去了,其实我一个人也安全地很。”
女孩摊摊手,“以前都是拉比去,这次是他主动要求的,我哥只好批准啊。”吸一口面前果汁,“喂,后来那个杀手拉你跑哪了?神田只说跟丢了。”
他突然觉得笑不出来,低下头看桌上的饮料,清凉的蓝色杯子里,无色透明的雪碧不断冒出细小的气泡。
女孩接着说:“那个缇奇是出了名的残忍恶毒,局长要你搜集他的证据还真是超危险的任务……”
危险的,何止是任务。亚连打断她的话:“上次的录像带查得怎么样?”
“哦,就是来和你说这个的,”李娜丽正色说:“那栋楼外摄像机拍的带子我们全部检查过了,缇奇的速度太快,摄像机角度问题也没有拍到正脸,现场没有指纹,还是和从前一样,依然证据不足。”
亚连低声说:“伊尔卡前辈的血,不会白流。”
“是的,我们一定会把诺亚的人绳之以法。”李娜丽也露出悲伤的表情,“殉职同事们的葬礼下周举行,你会来吧?”
“不。”亚连摇摇头,“还不是时候。”
女孩子忧心忡忡地看他,“亚连,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那些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不要总想一个人去承担。”
少年低头只看着杯中的雪碧,冒完气体之后的透明汽水,看上去就像一杯水,或者像一杯酒。
不尝一口就不会知道。即使看得透,也猜不到。
没有人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
李娜丽勉强笑笑,“神田去酒吧有没有好玩的事?他那样出众的外表,应该有一打以上的女人来搭讪吧。”
亚连点点头,不愿扫了女孩子想让他开心的好意,也用说笑的口气,“是很多,开始我还抽空数数,后来数不过来,你是没看到,神田的眼神都能冻死人了。”
两个都笑起来,并不轻松的笑。
……待续……下章开始转入亚连视角……
第六章
亚连想,自己大概一直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一直很乖,被爸爸收养之后一直做个好孩子,认真听课好好学习,帮助同学爱护花草,对每个人露出干干净净的微笑。爸爸工作很忙没时间照顾他,他就努力照顾好自己不让爸爸担心,也想爸爸看到能夸奖自己,可惜,他还来不及听到爸爸的夸奖,爸爸就去世了。
其实他一直知道自己从心底渴望另一种生活,他会安静地坐在教室幻想自己在野外尽情地玩闹,会安静地站在树下幻想自己学不懂事的孩子爬树做鬼脸,会安静地走在路边幻想自己坐在急速的飞车里,不,比这些还要疯狂,还要疯狂地多……
好孩子的时候很累,他开始向往另一面,后来他发现自己有别的天分,比如赌博。出老千耍诈让他可以露出恶质的一面,让他有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他想自己是个奇怪的人,既维持那一面的纯洁无暇,又期待另一面带给他的恶质愉悦。
他只有十六岁,大部分人看起来都还太青涩的年纪,却能打出警局最高分的枪靶,对枪他有着与生俱来的天分,那种冰冷而残酷的金属制品让他觉得有安全感,当然,这些都是爸爸去世之后的事。
爸爸去世是太突然的事,突然地来不及交代任何事,亚连在医院太平间见到他时也第一次见到库洛斯局长,那个长发男人拍着亚连的肩:“你的爸爸是个好警察。”在这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他的爸爸是警察。
亚连哭不出来,并且一直没有哭出来,之后他仍然认真听课好好学习,帮助同学爱护花草,对每个人露出干干净净的微笑。
因为不想让别人为他担心。
但是在夜里一个人总是恍恍惚惚,他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为什么还要孤孤单单地活着?并且还不知道会活多久。
请求很多次之后库洛斯局长同意他成为警方编外人员,第一个任务就是接近一个王牌杀手——杀害爸爸的组织成员之一,他要找出所有集团成员,然后一网打尽。
“缇奇。”亚连看着手机念出他的名字,收件箱里满满的都是那个男人发来的信息。
短短的信息,无非是嘘寒问暖,傻乎乎的。
亚连合上手机盖,为什么这个男人一点也不是冷血冷酷的样子。
明明是个杀手,为什么要扮成晨昏颠倒的调酒师?明明风流成性,为什么以为自己酒醉时只止于一个浅吻?明明杀人不眨眼,为什么会拉着他的手从一群小混混手下狼狈逃跑?为什么会做出深情的样子,为什么要用温柔的语气,为什么要不停地亲吻,为什么要不断地再来找自己……
他觉得自己像个溺水的人,被一种不能承认的可能性残酷地按下去。
手机突然毫无预兆地响起来,亚连吓了一跳,定定神接起来。
“有必要做到那一步吗?”对方那样冷淡的声音,他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亚连的语气平静,“为了爸爸,还有伊尔卡前辈,一切可能的,都有必要。”
对方的声音带了竭力克制的怒意,“包括被杀手抱在怀里?包括和他……”他刻意避开不想提及的词,“局长只是要你尽量搜集证据,这样算什么!”
“我有分寸。”亚连淡淡地说:“我发过誓的,什么都值得。”
对方沉默着。然后挂断了电话。
亚连望着手机,轻声说:“谢谢。”
谢谢你没有把看到的全部说出来,神田。
窗外天空灰白,空气干冷,渐渐飘下点点小雪。
手机突然又响起来,亚连收回视线,来电大头贴蹦蹦跳跳地和着铃声晃动,那个男人的头像傻傻的对自己笑。
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杀手,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