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愉快以及庆幸的神情使我无法忘怀。
卡尔会真的想要借此控制我吗?他说过,从以前直到死去,他永远不会愿意伤害我。他行动的意义何在。他会不会有什么苦衷……我希望能够找到他,如果这期间有误会,我希望能够当面跟他谈谈,由他亲自解开。
我不由懊恼悔恨我的鲁莽。卡尔说他无法说出秘密,我应该问他更多的问题从中寻找突破口,也许我可以发现蛛丝马迹,可以发现……
可以发现什么呢?
他已经承认爱丽丝是被他杀死的啊!
他杀死了爱丽丝,但我却无法割舍自己对他的情感,这事实叫我无比痛苦,寝食难安。
阿止并没有因此责怪我,反而安慰我说因为受到太久控制所以一时间还不能摆脱影响。他努力掩藏的失落与失望让我觉得羞愧。我努力将脑海中的卡尔驱逐到角落。我原本还想将那枚戒指摘下,或者干脆交给阿止保管,但是仅有这一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由于前行缓慢,船在海中航行了一个多月才到达人鱼城堡所属的码头。其中我只清醒了大约一周,之前的时间都一直昏睡着。
在昏睡的那段时间里阿止几乎不眠不休地照顾我,用艾叶浸泡草药为我擦拭身体,按摩我忽然变小的身体关节,他还害怕我的疾病也忽然回来,担忧得不敢将视线离开我哪怕一点点。
我终于醒来之后他才倒下,几乎睡了一整天,睡梦中也不肯放开我的手。
就像是他小时候那样——也许害怕一放开,我就会被死亡夺走。而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太小,对于死亡的理解几乎只是永远见不到彼此而已。
船靠岸的那一天天空同样阴云密布。我想起这正是人鱼城堡暴雨多发的季节,海风带来遥远的寒流,雨水冰冷泠冽。我还无法自己行走,阿止就给我裹上厚实的毛毯亲自抱我下船。他多日疲劳的身体也显得有些虚弱,当踏上通往城堡的漫长黑色礁岩石梯的时候显得有些缓慢虚浮。一道下船的仆从谨慎地跟随在我们身后,但是阿止固执地不要搀扶。
我的房间内的壁炉已经烧上清香的松木,温暖让我在刹那间放松了下来。在这样的天气中膝盖就像以往一样让难耐的疼痛席卷了我。阿止似乎对我的事了如指掌,他将我放在壁炉边的沙发上,俯身为我按摩膝盖。
“医生很快就来了。”
我揉揉他的头发:“不算很疼,去休息会儿吧。”
他固执地摇头,悔恨同自责的情绪浓郁得犹如实质。
“是我让你经受这些痛苦。”
我的膝盖不由主地颤抖着,疼痛令双腿瑟缩。我想起了那个阴暗寒冷的水牢,被咸涩的海水浸没的感受,仿佛万千的冰针刺入骨骼的疼痛。
“会好的。”我这样安慰他,但是声音却有些退缩。
在水牢中所体会到的绝望与恐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上我的心头,甚至比我经历那一切的当时更加猛烈,越发鲜明的还有爱丽丝死亡的刹那,烈焰席卷而过,血腥气直到很久之后才弥漫上来。——对那个地方,我似乎有种天性的畏惧。
“哥?”阿止抱牢我:“医生来了。”
“嗯。”我握紧手指,发现骨节都在抖动。
医生在阿止的坚持下几乎为我做了全身检查,并且约定在我充足休息之后要再接受一次更加精密的测试。
一整个过程中他都坚持叫称呼我为小公子。言谈中他似乎认定我是阿止流落在外的儿子,这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阿止紧张的神色使我没法插入他们的对话对此提出异议,最后当医生宣布由于我年龄还小,所以腿脚上的创伤很容易恢复之后阿止紧绷的情绪才放下。
“我希望也为您做一次检查。”敬业的医生这样建议道,但是阿止摇摇头示意他的身体不要紧。
直到医生离开房间我才得以开口说话。而阿止则神情大好地看着我,最终在我的瞪视下只好改为偷笑。
“我可是你的哥哥。”
“你现在看起来有多大?九岁?八岁?”
“我至少有十二岁!”
“你根本就不像十二岁。”
好吧,这是事实。我从小就瘦弱,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要小得多。
他抱住我将我搂在他的怀里,这倒真相是搂着他亲爱的孩子了,“我已经快要二十九岁了,有这样一个孩子并不稀奇。”
我苦恼地捂住自己的额头:“没有魔法能够让我变回原来的年龄吗?难道我真的要假装你的儿子。”
“我不会逼你叫我爸爸的,等你长大的时候我老了,你正好带我骑车周游世界。”
他说得十分向往,而我只觉苦涩。
“阿止,现在回家了,可以对我说你过去的事情了吗?或者至少告诉我这几年的事。”
他点点头,同时没有忘记帮我按摩膝关节。“这几年的事情不算很多,我继承了人鱼城堡,继续发展——父亲,我没有见过他,就姑且算是继续发展他留下的产业。继承文件是爱丽丝一早就签好放在这里的,她似乎已经就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有你会傻到以为我们在恋爱,她看见我的第一眼就认出我是她的哥哥。她也感应到了一些东西,要我保密自己的身份。多亏了她的预感,我才没有遭到毒手。但是她不愿意为我提供更多的帮助,因为她也被人鱼迷惑了。她没办法看见你身上的异常,只有我看见了。”
“什么异常?”
“鳞片。”他用手抚摸着我脸上的皮肤,“黑色的鳞片。你没有认出我就已经让我足够怀疑,后来我看见了你水里的倒影。你浑身覆盖着那些丑陋的鳞片,就像一个人形的怪兽。对不起……”
我握住他的手,但是我的手太小了,无法给他十足的安全感。我想起在水牢里他歇斯底里地对我喊叫着“你这个怪物把他还给我”,我觉得万分心痛。
“我已经回来了。”
阿止把面颊埋在我的肩膀上:“你忘记了过去,又变成那种样子,我以为是那个怪物占据了你的身体……”
“不是你的错。”我不由地想起了卡尔的战斗形态,那种狰狞的杀意足够叫人害怕,难道我从前也曾经是那个样子吗?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学到这么多的巫术,所以没有做出正确的判断,我用法术和符咒把你锁在水牢里,那里天然就有对付这一类怪物的东西……对不起……我令你遭受了这样的痛苦。”
“不是你的错……”我不断地安慰着他,并且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这情景也许看起来很滑稽,但是没人能够嘲笑我们彼此之间浓厚的亲情。
我的脑海里还不断重复着他说的话——“那里天然就有对付这一类怪物的东西”——我想起从卡尔的记忆看见的那一场人鱼的死亡……很熟悉……难道那就是人鱼城堡……
我连忙摇头将这一些猜测驱逐出脑海,又在同时觉得似乎在过去的什么时候我已经产生过这样的联想。阿止抬起头来,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又抱紧我。
“幸好你回来了,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换你回来。”
“这样的话我们大概就要一直不停地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回对方了。”
他笑了起来。
“对了,你说巫术……你真的是巫师?”
“或者也许你会觉得我更加像神棍。”他笑着念了一句咒语,手指尖冒出一簇耀目的炽白色火焰。
虽然我已经经历了许多奇异的事情,但是我弟弟真的成为了一个巫师却是最让我感到诧异的事情。我伸手想要碰一碰那跳动的火苗,阿止却擦了擦手指熄灭了它。
“对于你来说,它很烫。”
“你学会巫术……它对身体……它们没有危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