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老太爷当年是梁州总督,官至正二品,为人正直清廉,诚宪帝对他也是赞赏有加的。辞官回乡后,他在老家怀阳定了居,开了学堂设了善寺,清清悠悠的安度晚年。虽已是两耳不闻朝中事,可这些年来依然有许多赵老太爷以前的门生前来求教,其中也不乏有些声音是希望赵老太爷再度出山入世的。
第一卷 拈花一笑,无猜脉脉心有意 第二章 小青衫•微雨愁辞(五)
正是这样的一个睿智老者,给阿遥取名为云蓁,取意“云蒸霞蔚,花叶蓁蓁”,赵老太爷就是希望膝下这个唯一的外孙女能活的绚烂、充实又平凡。也是因为赵老太爷坚持,阿遥三岁便开始启蒙,除了女儿家必读的《女戒》、《女训》之流以外,也开了课专门学了《论语》、《孟子》这一类女儿家不太涉猎的。
赵家二老便是这样用心在阿遥的生活闺学上,才让阿遥九岁便出落成了恬淡贞静,心宁不躁的性子,不过当然,这同她魂归古代两世为人也有很大关系。
…※※※※※※…※※…
过了十月,阿遥就一下子觉得日子变得愈发紧张了起来。
去宣城过年这件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古代不比现代便捷,要挪换个地儿,除了路途遥远之外,平时穿的戴的用的也是要一并带了齐全的。更何况隆冬严寒,阿遥光是换的衣裳就收拾了整整一大箱笼。
“小姐白日里头就说要收拾首饰了,眼下晚膳都用好许久了,倒也不见小姐挪一挪身子动一动。”暖香坞里静静的,待到揽月端着一碟菊花糕掀帘进屋,方才打破了一室的安谧。
阿遥正倚着窗沿发呆,听见揽月的声音偏了头笑道,“就你嘴巴最利。”
“小姐可别笑话我。”揽月将碟盘放在了矮几上道,“这年要在宣城过,衣裳首饰可都是顶有讲究的,小姐早些准备才不至于临时忘这忘那。”揽月是家生子,爹是庄子上管账的,娘是前院负责分派人手的老妈妈,她今年刚满十四岁,自阿遥住进赵家,她便一直服侍在暖香坞,和阿遥的情分自是不能同那些疏浅的旁人相比的。
“我哪里不晓得,只是懒得归整罢了。”阿遥叹了口气,看了看矮几上的碟盘问道,“怎的这几日晚上日日有夜宵小食?”阿遥几乎不太吃夜宵,小厨房里的妈妈也是知道的。往常虽也会隔三差五的送些过来,可这两日送的却是勤快了些。
“是老太太吩咐下来的。”揽月说着用干净的绢帕拿了一块菊花糕递到阿遥的唇边道,“许是瞧着小姐这两日胃口欠佳,老太太特意吩咐小厨房日日要给小姐备夜宵。”
阿遥闻言,眼神暗了暗,便伸手接过了甜糕,安安静静的吃了起来。
菊花糕甜而不腻,里头参了一丝一丝金黄的菊花花瓣,入口即化,软糯清香,阿遥被这香气勾起了食欲,倒是三块下了肚方才觉着饱了。
“诶,再挨再躲也过不了这一节。”随手把碟盘中剩下的菊花糕赏给了下面的小丫头们,阿遥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看着揽月道,“此番前去宣城,说着是主,实际也就是客人。”阿遥自嘲的笑了笑继续道,“动作也别太大,我想着就带着你和竹韵,反正顶多去两个月也就回来了。”
第一卷 拈花一笑,无猜脉脉心有意 第二章 小青衫•微雨愁辞(六)
当天晚上这一思忖,待第二日,阿遥的动作果然就快了起来。暖香坞里头都是跟了她三、四年的丫鬟妈妈,但凡只要阿遥一声令下,手里的活儿都是干的非常利索的。
就这样,在阿遥收到顾望之第十一封信的时候,她也要准备启程动身去宣城了。可偏偏走的那天却是天公不作美,临着出门竟淅淅沥沥的飘起了冬雨。
阿遥卯时未到就起了身,虽没有赖床,可眼底泛着的浅浅淤青却是显而易见的。
“小姐且等等,我这就去提热水。”听见里屋的动静,在耳房守夜的竹韵便打着哈欠掀帘而入。
“外头可是下雨了?”糊了崭新油纸的雕花窗棂挡去了寒意冰雨,去没有挡住那延绵不绝的落雨声。阿遥只觉得天公不作美,听着那阵阵雨声心里就顿生凉意。
“是呢,今日怕是要早些走。”竹韵一边说一边出了屋子,眨眼的功夫便提了热气腾腾的铜壶进来。
因着还要赶好些天的路程,阿遥便让竹韵给自己寻了一套宽松舒适的衣裳,盘金彩绣的棉衣配了银纹绣百蝶度花棉裙,简单大方,倒是很适合舟车而着。
过了卯时三刻,阿遥便去主屋请安辞别。
到的时候里头已经隐隐有了烛光,她今日起的早,却没想着赵老夫人起的更早。而且令她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当她踏进屋子,竟还看到赵老太爷端坐头案前的硬朗身影。
“外……祖父。”阿遥一早还未彻底开嗓,一出口便是沙哑一片。
平日里赵老太爷大多睡在外院书房,今日这个时辰在内院见到,想必是他老人家特意早起来送自己的。
阿遥这样一想,心里一酸涩,眼角便浮上了一层氤氲。
“此番去宣城,有张伯、陈伯并了武卫护送,定也是安全的。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中,切记要收敛性子,莫要惹是生非。”赵老太爷见着阿遥,便淡淡的开口吩咐了起来,只是那语调中,多少听出了一丝惆怅和心疼。
“阿遥记住了。”阿遥安安静静的垂首而立,小小的身板挺的笔直。
“见着你父亲……”赵老太爷明显想缓和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堪堪的收了回去,“罢了,你平安的去,平安的回便是最重要的。”
“记得外祖母同你说的,再怎么陌生,你毕竟是嫡女!”一旁的赵老夫人见缝插针,虽眼角沾泪,可说这话的时候却语气凝重,不容阿遥有半分的迟疑。
阿遥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面前二老道,“请外祖父、外祖母放心,阿遥这次去一定不会给赵家丢脸的。”
赵老夫人见她如此,便是再也没有忍住,一把拉过了阿遥搂在怀里念念叨叨的抹起了泪。阿遥本就欲哭强忍,眼下被赵老夫人这样一抱,当即鼻子一算,堪堪的哭了起来。
而赵老太爷见状,虽白眉微皱,但到底也没有说什么话,只轻轻的叹了口气便起身出了主屋。
第一卷 拈花一笑,无猜脉脉心有意 第三章 小青衫•故人宅院(一)
虽启程那日秋雨缠缠,但此番从怀阳去宣城,路上到都是顺顺利利的。
阿遥本是名门闺秀,一路琐事自然有随行丫鬟妈妈左右打点。通行的武卫又都尽责尽职,大管事陈伯也是个衷心护主的,因此这一路上,阿遥除了觉得有些折腾颠簸睡不踏实之外,倒也并无别的闹心事儿。
一行马车踏上宣城官道正是暖午十分,阿遥只感觉清晨那一阵碎碎的颠簸感消失了,此时此刻的路平坦顺畅,连带着马儿的速度都欢快了一些。
“去前头问一下赶车的小厮,可是入了官道了。”阿遥正捧着一本《大山川志》,感觉到座下些微的差距之后,她抬了头,对着一旁正在整理小物件的揽月吩咐道。
揽月闻言点头推了车厢门而出,不消片刻便笑眯眯的进来道,“小姐猜的好准,正是上了宣城的官道呢。”
“进城还要多久?”阿遥放下手中的书册点了点头。
“说是还要一个多时辰。”揽月上前收起了阿遥搁下的《大山川志》
“我眯一会儿,半个时辰以后你喊我起来。”阿遥说着便就着软枕靠在了厢壁上。近一个月的舟车劳顿,从最开始的惶恐不安到眼下的淡然冷静,阿遥觉得离陆府越近,她反而越定心。但是想着要见陆家一大堆从未见过面的宗族亲人,这般蓬头垢面的可不行,该注重的仪表穿着还是要注重起来的。
正如外祖母说的,纵使是第一次,可她也是陆家的嫡女。端架子摆脸色的事儿她不会做,可也不能失了体面。
陆府离皇城不算近,坐落在宣城北边的广宁街,占了整条街的一半,说大不大说小确也是不小的。陆老爷陆文恒年过四旬,为官二十余年,眼下稳坐通政使司副使之位,按着他的年纪来说,正是壮年有为之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