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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得不承认陆老爷膝下子嗣不算旺,按着“青”字辈和“云”字辈的年纪来看,赵舜华在进门不多久似就抬了四个姨娘!
可按着道理来说,即便新娘子进门有抬姨娘的习惯,但赵舜华未免也抬的太勤快了些。一下子四个,那陆老爷轮到自己的还能有几天?而且正妻一般都是很注意姨娘们的肚子的,若是自己还未怀上嫡长子,姨娘房里的避子汤是万万不会断的。
可显然赵舜华却并没有遵循这一点,因为六娘子的上面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赵舜华似根本没有把自己生孩子这件事儿摆在首位。
所以相比较赵舜华的特立独行,六娘子倒更能理解林氏的所作所为。其实古代继室真是难为,像林氏这样,豆蔻年华进了门,不仅要做继室,还要做继母。而继室过门,很多规矩要求是不能和原配比的,首先她不能因为自己未出就死命的给姨娘们喂汤药,因为家里已经有一群小辈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所以林氏明的不行只能来暗的。
想到这里,六娘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凝目而望,双眉微蹙道,“那今儿早上的事儿你也是看到了,姐姐还觉得我能保得住四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吗?”
见六娘子主动提及,三娘子瞬间松了一口气,“要说妹妹真是机智过人的,竟能想出用先夫人来压住她的气焰。”
“只是吓唬吓唬人而已。”可六娘子却并不乐观,“原本这事儿最好出面的不是父亲便是老太太,但父亲……偏生老太太又是个好拿捏的,吃斋念佛不说,府上的事儿也几乎不大管了。要不是咱们这些小辈每隔十日要去她跟前请一次安,我只怕老太太几乎要连我什么模样都记不起来了。”
“祖母自从祖父过世以后就不太管事儿了,更何况母亲深得祖母欢心,祖母更不会驳了她的面子。”三娘子点点头同意了六娘子的看法。
“既祖母也没办法,那我又能如何,姐姐别忘了我再有能耐,还是要喊她一声母亲的。”六娘子不是在泼三娘子冷水,她只是在教她认清事实。“三姐对我的好我谨记于心,我回了府,若没有三姐在一旁时时提醒事事相告,定不会过的如眼下这般有条不紊的,可有些海口我不能夸,夸了就是害了三姐姐也害了四姨娘。”
“其实我哪里不懂。”三娘子闻言,紧握的双拳无力的垂了垂眼跟前的炕几道,“也只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逮着一个能帮忙的是一个罢了。”说着,她冲六娘子歉意的一笑,“不过妹妹早上能挺身而出,我还是心存感激的。”
六娘子见三娘子这般说的通,心里不禁也敞亮起来,便是一扫之前的为难,宽慰三娘子道,“可虽说没办法事事与她对着干,但若是四姨娘那儿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我想拦着劝着一二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六妹妹……”三娘子有些激动,其实事已至此,她不得不承认对于四姨娘的事儿自己前几步就走错了。都道“关心则乱”,这话不假,正因为太在乎四姨娘和她这一胎,三娘子选择了隐瞒,也选择了拉六娘子下水。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四姨娘眼下的处境仿佛更如履薄冰了。
“早上既已撕破了脸,她便肯定知道以后若是四姨娘有什么事儿,我定是会出声的。”
“可为何,早上你要提到先夫人,莫非……你真的梦见先夫人……”三娘子说着说着便下意识的左右瞧了瞧,眼里写满了慌乱。
六娘子没好气的翻了翻眼皮子,失笑道,“莫不是我演的太像了你们人人都以为我魔怔了吧。”
“早上你自己也瞧见了,连三姨娘都瞪了眼睛的!”三娘子毫不夸张。
“用先母做个引子罢了,只有我摆正了位置,才能让下人摆正了位置。”六娘子不由的苦苦一笑,“像大姐姐那样忍气吞声直到出嫁估计我也做不到,与其早晚要吵,不如就卖三姐一个人情。”
“你……”
“三姐姐也别高兴的太早,毕竟早上我是犯了大不敬的,若是能镇住旁人自是最好,若是镇不住……”
“那咱们一起再想别的办法!”
未等六娘子说完,三娘子已经笑着一把握住了六娘子的双手,“好妹妹,姐姐真的没看错你,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你放心,姐姐一有机会一定会帮你打探到那家人的消息的!”三娘子深知买卖往来利益至上,若是六娘子真的想法子护住了四姨娘的周全,那她也是要想法子探出六娘子最关心的事儿的。
“诶……那就有劳姐姐了。”六娘子闻言眼角跳了跳,其实早上的事儿她自己也没几分把握。抬出先母,不过是因为林氏的一句话而已,她想着既父亲能梦着大姨娘二姨娘,那自己也能梦见母亲了罢。
用先母这个幌子护住四姨娘,是当时六娘子在林氏跟前唯一能想出来的比较靠谱的办法。但显然一屋子的人侧重点全在她的梦魇上了,以至于把她后面要说的关于先夫人记挂四姨娘的话全给打乱了。
不过错有错招,至少现在看来,三娘子以后是不会盲目的派给她什么奇奇怪怪的任务了。因为四姨娘毕竟是个孕妇,六娘子觉得若自己真的自不量力了想护而没护住,那后果应该是牵扯到性命的吧……
第一卷 拈花一笑,无猜脉脉心有意 第二十章 流华里•话里有音
那天晚上陆老爷回了府,就听着林氏哀声凄凄,抹着眼泪将早上发生的事儿给绘声绘色的重复了一边。陆老爷听着听着脸色就青了下来,不过好在脾气还算沉得住。
林氏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看着陆老爷,见他面色虽微微带怒,可却一直抿着嘴不多言一句,便知道六娘子那些小伎俩还是使在了点儿上,不由的立刻转了话锋道,“原也是我这个做继母的想的不周到,她离家多年,回来的时候自然应该去祠堂给她生母上一柱香的。”
“与你何干。”陆老爷今晚在外头应酬同僚本是聊的很开心的,可一回来就听着这些糟心的事儿自然不爽快,“她在赵家养到这么大,难免与我们隔了心。”陆老爷眉宇透倦,叹了口气道,“也罢,总归还是个得体大方的,你也忍着点,也多操心些,出了年就是大娘子的婚事,三娘子那儿可能过了端午也要走动起来了,之后……便就张罗张罗小六的事儿吧。”
“老爷!”林氏本还微微的垂着头抹着泪,听到陆老爷这番话便猛的抬了头,眼中暗藏惊讶。
“今天晚上同张大人吃酒,你也知道的,平齐张家,也算是簪缨世家了。子建如今虽外放着,可连着两年考绩是优的,估计再磨个些许日子也是要回来的。他下面的两个嫡子,大的那个16岁,小的那个12岁,去年我去永清城的时候瞧过一眼,不论是哥哥还是弟弟那都是少年有才的。”陆老爷口中的“子建”便是如今任永清巡抚的张大人,官拜从二品。
“可是……在家学读书?”林氏不敢问的太露骨,可心思却已是被陆老爷的几句话给带了起来,连眼角沾着的泪都忘记了擦。
“如今都拜在韵翁先生的门下。”
“姑苏寒山的韵翁先生?”林氏心中大动。
陆老爷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韵翁先生乃两代帝师,闭馆多年了,子建能将儿子送去他那里,可见张家是费了一番心思的。而且大哥儿已经是秀才了,小哥儿据说今年也要下场试手了。”
“张家是难能可贵的一族清流,我记得祖父在世的时候,每次说起张老太爷那都是竖着大拇指的。”林氏笑着说道。
陆老爷听了这话,看了林氏一眼,撇了撇嘴却没有多说。林家也是仕族之家,可除了宏图大展的大舅子以外,族上但凡为官的都做的不大,和平齐张家那是根本没办法比的。林氏这么说,其实是自恃过高了。
不过话刚说完,林氏也觉得自己将母家抬的太高了些,脸色不免有些讪讪然。可她心里念着张家的好,不由的还是开口到,“虽然初娘子的婚事前后是我张罗的,可三娘子的事儿是老爷同老太太定下来的。我呢也不是独断的,老爷在外为官,见的人自然比我这个内宅妇人要多,不知老爷……眼下对小六是怎么打算的?”
陆老爷看着面前娇容月貌的妻子,身体暖了暖,轻笑道,“你心里的算盘我知道,我又何尝不是为了女儿们着想的。沈家是块难啃的骨头,若非……我也绝对不会动了沈家的念头。不过你说的有点道理,小七性子娇嗔,若是强求,可能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再加上今天我同子建畅聊整晚,确觉张家更适合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