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总正在ICU里抢救。”其中一人说。
“梁博士怎么说?”
“不是梁博士。”那人停了一下,说:“是陈医生。”
“陈医生?”林姨停了下来,问:“梁博士呢?”
“他……他回家了。”
“回家了?!”林姨怒道:“他不知道老萧病得很重吗?”
“已经去找了,恐怕马上就来了。”
林姨叹了口气,说:“那陈医生怎么说?”
“他……他说尽力。”
林姨没有再说话,只是加快脚步走到了ICU的门口。ICU的门紧闭着,除了祈祷与等待,我们并不能做些什么,十几分钟后,一个五十多岁的医生匆匆走来。
“梁博士!”林姨迎了上去。
“噢,不好意思,我……呃……”梁博士打了个饱嗝,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酒气。
林姨微微地皱了皱眉。
“这个……我家里正好有些事,我刚回去,唉!”梁博士说:“那个……我先进去看看。”
“那老萧就拜托你了。”
梁博士只顾忍下着一个饱嗝,并没有回答。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林姨说:“这个梁博士是全省有名的心脏病方面的专家,他……”她没有说下去,也许是因为闻到了那股尚未消散的酒味吧。
“他一定会没事的。”雅静轻轻地挽着萧英的胳膊,说:“他还要你陪他过年的。”
萧英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林姨不停地看表,然而时间并没有因为她的焦急而有所加快,反而像是慢了许多。八点多的时候,梁博士从ICU里走了出来,从他的表情上,你无法看出任何悲或喜的结果,至少这一点,他很专业。
“怎么样?”林姨的声音有些颤抖。
梁博士缓缓地摇了摇头。
空气瞬间凝固了。
“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林姨忽然打破死一样的沉寂,撕心裂肺地喊着。
“对不起。”
“对不起?”萧英一把抓住了他,大吼道:“你是博士,你是专家,你……你去,你再去!你……你一定……一定能救活他的,你一定能把他……把他救活的!”
“太迟了,人已经不行了。”
林姨失去力量般地向后倒去,我和雅静连忙搀扶住她。
萧英摇着头,喃喃地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还在等我,一定还在等我。”
“萧英!”我用另一只手支撑着他。
梁博士很快地离开了,脸上的表情依然是专业的冷漠。
“你爸爸……”林姨缓过气来,大声哭道:“你爸爸……他还是没能见你一面。”
“爸!”萧英失声痛哭,一把推开了那扇阻断着生死的门,冲了进去。
28
ICU的正中间摆着一张病床,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躺在上面。他戴着氧气罩,那张与萧英相像的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个约有二十七、八岁的医生站在病床前,正满头大汗地在给他做着心脏复苏按压。
“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那个医生冲我们怒不可遏地叫着,却没有停手。
他身边一个护士连忙上来拦住了我们,说:“病人正在抢救,请你们出去。”
“抢救?”萧英呆住了。
“陈医生。”林姨颤声问:“老萧还有救?”
“出去!”陈医生说:“我会尽力的。”
那个护士一直将我们推出了ICU。
“小袁!”林姨拉住了她,说:“老萧不是……”
“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救过来的机会很小,但陈医生说要尽力。”小袁一说完,又进了ICU。
“还有希望,还有希望。”林姨拉着萧英的手,说:“你听见了吗?他还在等你,他还在等你。”
萧英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小袁又出来了。
“心跳已经恢复了。”她一脸喜色地说:“陈医生让我告诉你们一下,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他活过来了,他活过来了!”林姨又是哭又是笑地拉着萧英,说:“你爸爸一定知道你来了,他一定……”
萧英忽然伸手抱住了她,林姨愣了一下,接着放声大哭。我和雅静都没有去擦眼泪,因为擦也擦不尽。
又是等待,只是气氛轻松了不少。
“谢谢你。”萧英坐在长椅上对我说。
“有什么好谢的?我……。”
萧英打断我,说:“谢谢你救了雅静!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他拍了拍我的手背,说:“谢谢你成了我们的朋友!”
“说什么呢?有病吧?”我拿开了手,觉得心里暖暖的,萧英这小子煽情的功夫可真不是盖的。
萧英轻轻地搂住了雅静,亲了亲她的额头。
“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幸运星!”
萧伯父被推进病房的时候,虽然仍处于昏迷状态,但已经可以从心跳显示的仪器上看出生命的存在了。
林姨不停地向陈医生道着谢。
“没什么,我只是尽力而为。”陈医生擦着汗水,说:“这次是救回来了,可下次就不好说了,这么重的病,怎么不做手术?”
“他怕手术失败……”
“哪有一定能成功的手术?”陈医生打断她,说:“做手术,至少还有希望能够康复,再这么拖下去,总有一次救不过来的。”
“好,我会劝他的。”
“要尽快,他这病可拖不起。”
“谢谢你,陈医生。”林姨说:“你是老萧的救命恩人……”
“这些不用说了,记着,手术一定要尽快安排。”陈医生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我们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病房很大,除了一些医疗设备和红十字标志外,里里外外倒更像是星级宾馆。
“噢,对了。”林姨笑道:“大家都饿了吧,年夜饭还没吃呢。”她吩咐着那几个人张罗饭菜。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在医院里过年,虽然少了一些热闹,但却并不缺少温暖。林姨兴高采烈地给我们发着红包,我和雅静想拒绝,却架不住林姨和萧英的两面夹击。
“怎么,不把我当姨?”
“怎么,不把我当朋友?”
没办法,我俩只得收下。
发完红包,林姨出去了一下,再回来时,我听到她在念叨着:“真是好医生,真是好医生……”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红包,像是没有发出去。
吃年夜饭的时候,林姨不停地给我们挟着菜,她自己却没有吃,只是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萧英。萧英默默地将一个鸡腿放到了她碗里,林姨呆了一下,连忙咬了一口。
“等你爸爸病好了,我们再重新陪他过个年。”
“他……他能好吗?”萧英问。
“能,一定能!这次的生死关,他都闯过来了,他的病一定能好的。”林姨说:“他早就应该做手术了,只是他不肯,这次有你劝他,他一定会答应做手术的,到时……到时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萧英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其实没能见到你妈妈最后一面,你爸爸才是最遗憾的。”林姨轻声说:“就像刚才如果你爸爸没有……你也一定会终身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