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错嘛。”我拿了起来,笑道:“比我以前的那个手机可漂亮多了,嗯,手感也不错,新机子就是不一样……”
萧英摇摇头,说:“你知道吗?你装得很假。”
我的动作立刻僵住了。
就这么真真假假的过了十几天,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我长时间的失眠,而一旦睡去,又是噩梦不断。
五月二十号,星期五,晚上下班后,萧英喊住了我。
“我老婆亲自下厨,让我带你过去。”
“噢。”我提不起精神拒绝,收拾完东西,和他走进了电梯。
“我和老婆商量过了,我们以后去补度蜜月,其实非洲也不错,到时我们一起去。”
我突然觉得很累,寻求支撑般地靠着电梯。
“还有一件事儿,宝宝出生后,你当干爸,王影是干妈,你们……”
“我不去了。”我说:“我刚刚想起来了,我还有些事。”
萧英盯着我,突然问:“你和王影分手了?”
我躲避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有些心虚地说:“我真的有事,有急事……”
“我的新房子你还没去看过呢,而且我老婆千叮万嘱地让我带你过去,告诉你,孕妇的脾气真是不太好,我可不想惹她生气。”萧英笑了笑,说:“大不了我不再提王影,这总行了吧。”
45:幸福
新房就在陆伯母家旁边的一个新建成的小区里,两家直线距离不过百米,当然,如果你不想撞墙的话,还要绕行百余米。
“这小区是我爸爸的一个朋友建的,正好离妈家很近。”萧英说:“这也算给我老婆的一个惊喜吧。”
“是的。”我心痛地说:“这才叫惊喜。”
萧英按了三下门铃,喊道:“老婆!”
“你没有钥匙吗?”
“有,但我喜欢她给我开门的感觉。”
“来了,来了!”雅静应着打开了门。
“哇!你怎么啦?”萧英问。
雅静站在门口,脸上沾满了白色粉末,样子显得有些狼狈。
“小敏在教我勾芡呢。”
“噢。”萧英替她擦着脸,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开化妆舞会呢。”
我受到贵宾般的待遇,吃饭的时候,雅静不停地给我挟着菜,萧英不停地劝我喝着酒,甚至连保姆小敏也一口一个“云大哥”地叫着我。
“真没想到,味道还不错。”萧英说:“这可是我老婆第一次下厨,全是为了你,来,干一杯。”
我看着一大桌子的菜,受宠若惊到坐立不安。
“味道真的还好吗?”雅静开心地说:“其实都是小敏教得好。”
“雅静姐聪明,学什么都快。”小敏说:“云大哥,你尝尝这鸡汤,雅静姐用小火煨了一下午呢。”
“怎么样?好吃吗?”雅静期待地看着我。
鸡汤很鲜美,但更让我无法拒绝的是他们浓浓的友情,这些天以来,我第一次吃得这么饱,以至于饭后甜点塞在我的喉咙里,让我哽噎得难受。
吃完饭,雅静冲小敏眨了眨眼,说:“碗不用你刷了,你去客厅看电视吧。”
小敏会意地瞟了我一眼,转身高兴地走了。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回头看了看萧英。他原本正对着雅静挤眉弄眼得像一只屁股上着火了的猴子,一见我看他,立刻又对着面前餐桌上的一盘红烧猪蹄,摆出了一副思想者的样子。
“云动阳,来帮我刷碗。”雅静笑眯眯地说。
“我……”
“怎么?吃完就想走吗?”雅静拉着我,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别告诉我你不会刷碗。”我被她一拽进厨房,萧英立刻就堵在了门口,我觉得这阵势不像是刷碗,倒像是审判。
“吃得饱吗?”雅静的语气比法官温柔多了。
我点点头。
“今天我让你来,可不只是让你吃饱那么简单。”雅静说:“我还要告诉你一些事。”
我没有作声,只是拼命地刷着盘子。
“刷那么快干什么?”雅静说:“你以为刷完了,就会放你走吗?”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守在门口像门神一样的萧英,放弃了夺门而逃的想法。
“你的事,王影都告诉我了。”
我觉得沾了洗洁净的盘子滑得要命,随时都有掉落的危险。
“你知道你有多笨吗?”雅静无意间触到了我的痛处。
“我知道,我知道我很笨,所以我只有离开她。”
“你以为你这么做就不笨了吗?”
“那我还能怎么做?让她陪着我一起痛苦吗?”
“你不应该再痛苦下去了,你的感觉,我都能理解。”
“不,你不会理解,你们都不会理解!”我喘了口气,说:“这些天,我努力了,我真的努力了。我尽量避免和任何人谈起哥,我尽量不让自己去回忆,可是我不能,甚至在梦中也不能。那些场景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像是根深蒂固地长在了我的脑子里一样,我无法除去,只能让它不断的重演。”我抖着嘴唇,说:“我不知道我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忘记这一切,也不知道那需不需要一辈子,所以我不能、我不能让她陪着我守着一个痛苦的期限,何况那个期限的尽头也不一定是幸福……”我快失控了,竟然没有意识到我还在莫名其妙地刷着盘子。
“我能明白你,别忘了……”雅静停了一下,说:“我爸爸也是在我面前离开的。”
我一瞬间呆住了,然后慢慢抬起头看着她。
雅静微微地笑了笑,说:“那个时候,我也以为我会痛苦一辈子了。我无法接受爸爸离开的现实,但我越是逃避,就越是无法忘记痛苦,后来我渐渐懂了,我不可能逃避爸爸,所以我选择了接受。”
“接受?”我喃喃地说。
“是的,接受,坚强的面对。”雅静说:“以前,我常梦见爸爸,我无数次地看见他胸口流着鲜血的样子,每一次,我都是哭着醒来的。妈妈不肯接受现实,所以她把自己封闭了,我看着妈妈犯病的样子,我明白了。我要接受,我要好好地照顾妈妈,我不能再痛苦下去了,我知道爸爸一定也会希望我这么做。现在妈妈的病好了,没有人知道她的病是怎么好的,我想,也许是冥冥之中爸爸保佑的。你知道吗?现在每次梦到爸爸时,我都可以坦然对他说‘爸爸,你不用担心,我和妈妈都过得很好。’爸爸笑了,他对我说‘女儿长大了,爸爸都看着呢。’”她看着我,问:“你能这样问心无愧地对郑炎说吗?”
我垂着头,无言以对。
“最近,我常和妈妈看爸爸穿警服的那些照片,聊着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真的,我不骗你,我们感受到的不再是痛苦,而是温暖,因为我知道,爸爸一定在幸福地看着我们呢。”
“他能看见吗?”
“你希望看见吗?”
“我?”
“是的。”
“看见,我希望他能看见,我希望他没有真的离开,可是……那只是我的希望,那并不是真的,他……”
“是真的,也许你不相信,但他并没有彻底的离开。”雅静说:“你只是触摸不到他了,但你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他还在你的心中,不是吗?”
“他在我心中,可我……我不要他只在我心中。”
“你要接受,你也只有接受,难道你也想像我妈妈那样把自己封闭吗?”雅静停了一会儿,忽然问:“他幸福吗?”
“什么?”
“你心中的他幸福吗?”雅静把问话的重点明确了一些,但我却依然不懂她的意思。
“幸福?他怎么会幸福呢?”
“好吧,我换一种方式问,你心中的他痛苦吗?”
我看着她,突然,我有些明白了。
“你一直忘不了的,都是他最痛苦的时刻,我想,郑炎自己如果选择的话,他一定也不会再愿意回到那些痛苦里,可你为什么还要他在你心中不停的重复那些痛苦呢?难道你不想帮他摆脱那些痛苦吗?”
雅静不愧为主持出身,说的这番话是我从来也不曾想过的。
哥没有离开?
对,哥没有离开,至少我还能够感受到他,正如雅静所言,我感受到的他一直都纠缠在那些痛苦的场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