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阵哽咽,一个怯怯的身子探出了半个身子,惊恐地看着他。
只是一个孩子。
秦梦与眉头一缓,看着那个孩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你住的地方。”秦梦与四周看了看,无瓦遮顶,无门挡风。这孩子分明是一个露宿街头的拾荒者。看来不是这个孩子侵犯了他,而是他闯入了人家的地方。
秦梦与抿了抿嘴,转过身子欲要离开。却不料衣襟一紧,他一愣,那孩子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脚边,跪坐在地紧紧拉住了他的衣衫。
“哥哥,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请哥哥行行好,给我一些吃的吧。”
秦梦与看着那个孩子,眉头皱着。他随身除了防身的利器,莫说食物,连一些铜钱也没有。他本可以拂袖不理而去,可见那个孩子双目一片哀怜,脸上也因为饥饿落了形。他默站了片刻,脸上一动,似乎醒起了什么,瞬即抬起手摘去他发上的银饰,放到了那个孩子手上:“拿去换钱买东西吃吧。”
孩子有些错愕地接过银饰,拿在手里看着,那银饰却是不凡,雕工精美,应是价值不菲。当那孩子回过神时,那淡青色的身影就如雨后烟云一般淡失在巷子尽头。孩子连连磕了几个头,道:“谢谢哥哥了,谢谢哥哥了。”
夜晚,凉如水。秦梦与蜷在被里厉声咳着。身子都缩成了一团。额上虚汗一片。
“楼主!属下求见。”底下传来了白梧的声音。
“等一等。”秦梦与坐起身子,用青袖擦了擦额上的寒,又拿起身边的茶喝了一口。待平缓了下来后,他才淡淡说道,“进来。”
白梧那一袭白色衣衫飘入秦梦与眼前,孤灯底下,秦梦与的脸色极为苍白。白梧不住问道:“楼主,你身子怎么了。今日属下打探回来,却只见到轮椅空在。”
秦梦与淡淡看了白梧一眼,说道:“叫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有结果。”
“说。”
“那茶馆的白衣书生乃是三个月前才到扬州来的。靠说书为生,那说书的倒有几分怪异。只有下雨天才会到茶馆里来说书,每次说的故事,都是……”
“都是什么。”
“说的都是楼主。”
秦梦与冷道:“他叫什么。”
“柳忆同。”
秦梦与眉目变了变,道:“他姓柳!?”
“楼主无须如此敏感,当属下打听到那书生姓柳时也曾经怀疑过他是否是西南柳氏门人。可经凤桐一番打探,只是巧合同姓柳罢。他原乡本在杭州,是个孤儿。”
秦梦与缓下了神色,点了点头。
“他是从哪里得知到我这么多消息的。以至于拿到书上来讲,倒也为他赚了不少银两。”
白梧看着秦梦与,不住淡淡一笑:“楼主恐怕还不知,现世上没有哪一个地方不对楼主产生极大好奇。拿到书上来讲,也是满足满足百姓的好奇心罢了。”
秦梦与不解地抬起头,孤灯底下,他的苍容有几分光晕:“我也是个凡人不过。有什么好讲的。”
“纵使楼主是个凡人,也是个独一无二的凡人啊。”
秦梦与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发凉的额头,声音有点柔弱:“我累了,你退下吧。”
“是。”
第二天清晨,秦梦与睁开双眼便看见窗外一片朦胧飘洒的烟雨,他嘴角微微一扬。披了狐裘坐起了身子,看着那大片琼林仙境。五月迫近,又要等一载春秋才能看见琼花再开啊。每到送别的时候,心里总会有那堪不舍。
白梧端着药送了上来,见秦梦与坐在躺椅上看着窗外的雨景。面容不再那么沉肃,反倒扬起了几分色彩。
“楼主今日心情好似较好了哦。”
秦梦与回神,一碗冒着热气的浓黑色药送到了他面前。他皱了皱眉,拿起碗一饮而尽。放下空碗时,秦梦与站起了身子说道:“我想出去。”
白梧愣了愣,端起空碗应道:“我这就让凤桐准备轮椅。”
“不。准备伞就够了。”
白梧有几分惊异地看着秦梦与,说道:“楼主意思是,想步行出户?”
“我既不是瘸子,又不是残废。何不用走的。”
白梧淡淡笑了笑,看来秦梦与还是在意了柳忆同昨日那一番话。他应了声后便走下楼去准备出户用具了。
半时辰后,秦梦与在茶馆前拢了伞,捋了捋发丝上的雨珠,走进茶馆,挑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清澈的眼静静看着柳忆同平时说书的那个地方,上面放着一个空茶杯和一壶茶。那说书的人还未到。
渐渐的,茶馆的人越来越多,不出片刻便满了堂。小二提着茶壶四处走着,大家都在议论着柳忆同今日就将会带来关于秦梦与的什么故事。
巳时正,柳忆同那袭雪白衣衫准时出现在茶馆前。手里抱着漆红色匣子,摇着折扇一副潇洒地走了进来。依旧坐在了那个他时常说书的地方,把茶一倒,折扇一开,那故事又开始源源而道来。
“道了三个月的江湖事,今日我且来说说秦梦与的家事。”
放下茶杯,柳忆同那双明朗的目看了地下一圈。他知道所有茶客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他轻轻一笑,把折扇收起,随手理了理额前的发。
“秦梦与乃秦楼前任楼主,秦惜花第二个儿子。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既然是第二,当然会有第一。那秦惜花的长子,秦梦如亦是个了得人物啊。只是自四年前秦梦与接任了秦楼位置后,秦梦如便依照家规离开了扬州,移居到了中原极北的地方。”
“这自古以来,不都是传长子的吗。为什么秦惜花要将位置让给次子呢。”一茶客发问道。
柳忆同双眉一挑,拍案说道:“问得好!”
“要说这秦家兄弟两人实力谁伯谁仲,还真是难说。毕竟他们都是秦惜花用心良苦□出来的佼佼者。只是,偏偏秦梦如要比秦梦与早来这个世间五年,而秦梦与出生时又是百病缠身。秦梦如自然要细心呵护这个唯一的弟弟。”
“啊,你是说,是因为秦梦如爱惜这个弟弟,才把楼主之位拱手相让?”
柳忆同轻轻一笑,打开匣子,手指在桌上叩了叩。
顿时叮叮当当,无数白银皆入囊中。收得差不多时,柳忆同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秦梦如对秦梦与爱惜的地步可全然超出了兄弟情谊。根本不忍心他这个弟弟皱一下眉,喊一声疼。”
听柳忆同这么说道,众人开始天马行空异想着这对兄弟之间所谓深厚的情谊。
“我还知道,秦梦如为了秦梦与,不惜推掉了好几桩亲事。所以如今二十有四都尚未娶妻。”
“竟如此荒谬!”一茶客呼道,“只怕秦老楼主地下有知,疼心疾首了。”
柳忆同依旧笑着,半响抬眼看了看那快满的匣子,把折扇扬了开。底下的人又纷纷掏出碎银放入那匣子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一袭白衣卫士走到柳忆同面前,他手中捧着同样大小的匣子,放到桌上。
柳忆同看着那白衣卫,慢慢打开了那个匣子。顿时白皙的脸上一片金光散尽。众人一惊,竟是一匣子的黄金。柳忆同有些错愕地看着那白衣卫。
“我家公子说了,只要你肯闭嘴,就会给你十箱子同样大小的黄金。”
“你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