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梦提着木桶来,到井边打水。一夜来,井水满了不少,浑浊都沉了下去,一片清澄可见井底沙砾。
“师父,穿这么少,当心着凉!”
柳忆同回过身子,看着小梦,不住笑了笑:“不打紧。”
“别大意了就是,要不养了几年的身子可都白费了。快,去拿衣衫披起。”
柳忆同笑着看着小梦,他白衣一身,长发如停云歇水,乌黑的眸带满年轻的朝气。他是一个让人看了感觉很舒服的人。柳忆同点点头,慢慢走回房中。
庭院外好似听见了叩门声响,只听小梦放下水桶,清喊了一声:“来啦来啦。”
吱啦一声,门打开了,小梦看见门外的人,不住一顿。
青色的衣衫,雪白的狐裘,披泄的长发。手里打着一把青花纸伞,绝美的容颜带着温和的笑颜,美丽的眼看着小梦,唇齿间流连一笑:“小梦,你师父可在家?”
那一笑,让小梦一看竟痴,半响才霍然惊醒,连连道:“在,在的。秦公子快进来。”
小梦把开了门,跑着奔进庭院,手一把提过水桶,对着屋内叫唤:“师父,有人来看你啦。小梦这就去沏茶。”
柳忆同披上了衣衫,神情里不住恍了恍。
“两年了,都与小梦相依为命。还有谁知道我在这里?”柳忆同推门出了房,当他看着站在琼花底下那仰头笑看满树琼花的男子,纤细的背影,垂到腰间的云发。十指苍瘦,负在身后。
秦梦与带着笑颜站在琼花树下,一一看着那满枝琼花。半响眉目一亮,相中一朵琼花,不住伸手踮脚欲要去摘。
树太高,还是花枝太高,秦梦与竟然够不着。他白皙的脸上微微一红,足下跳了几下,却依旧无法够着。
“你明明会武功,这种事对于你来说,不是易如反掌吗。”那清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梦与身子一顿,回过脸来,柳忆同那张温和的脸就在他眼前。
“你果然知道我,对不对。”
柳忆同看了他一眼,却冷冷横过,站到了树下:“秦楼之主,这天下岂会有不知道的。”
“我……”
“琼花本该傲然枝头才能欣赏它的一番芳香,你生生要将它这下,纵使满足了那抹芳香需求,可有没有想过,你会煞了它的性命。”
秦梦与雪容之上惊了惊,却见柳忆同回过身子,笑着说道:“惜花之人,必要有爱花之处。我相信秦楼主是个明白之人,有些东西,根本做不得太多强求。”
“不就是一朵琼花嘛,值得引出这么多大篇大论嘛。”这时候,小梦端着茶走了过来,他将茶放在了石桌上,又扫了扫积在底下的琼花瓣。邀秦梦与坐下。
柳忆同拿起杯子,细细抿了一口,叹道:“好茶。”
秦梦与却不作举动,而是怔怔看着柳忆同。他的眉宇只见掺杂了太多太多的熟悉感,仿佛这个人就在昨天才与他惜别,今日再见,不是他不认自己,而是自己,生生将他从记忆里抹去了。半响,秦梦与伸出苍瘦的手,握住了柳忆同。
一片冰凉,柳忆同心中一顿。
“告诉我,我们是不是,曾经认识过。”
水一般的瞳在流转,清风就像手一般扶开他的发际,挑出了他那张绝色的容颜。无论过了多少个前生,都无法忘记的一种神色。是缱绻,是依恋,是……
流连。
柳忆同却抽开手,淡淡一笑:“秦楼主承蒙宠爱了。我仅仅一介书生,在扬州街头说书混口饭吃,哪有幸得到楼主的认识。一切,皆不过是我认识你,你却不认识我。你是那万人之上,我却是万人里的那一粟。平平众生,相逢相见,不相识。”
“可我怎么感觉与你一见如故?”
“楼主多心了。兴许,是我几些年前说过秦楼的一些事情,引起你一点关注。但,那也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秦梦与垂下了眼,看着满地被风卷起的琼花,一些落到了他的脚下,一些,落到了不知的角落里。却总有一个同样的结局,要么,被人踏为碎片,要么,被腐化为尘泥。
终究一死,何须留恋?
柳忆同看着遥远的天边,半响叹息道:“我本杭州来,本想着赚够了钱就回去。却因一些事情,一拖就是六年。”
“那你为何不回去。”
“谈何容易。”
“你有放不下的人?”
“是。”
秦梦与心中一顿,落了个空荡,他沉下了声问道:“她,她是你所爱之人吗。”
“是,这辈子我除了他,别无所爱。”
“她,爱你吗。”
“以前爱,可现在……”柳忆同转面看着秦梦与,明朗的脸上凝结了一丝忧伤,明明是在笑,眉头却是如哭一般颦着,他哀然说道,“现在我就不知道了。兴许,他已经找到了真正所爱了吧。”
“那,为什么你不去找她?”
“我不可以,因为,我会害了他。”
“她没有来找过你?”
柳忆同摇摇头。半响他皱起眉,掩着嘴咳了起来,身子剧烈颤抖,再放开,便是一袖腥红。柳忆同眼颤了颤。
“你,你吐血了!”秦梦与慌张地抓过他的手。
“不要紧,老毛病了,喝了药就没事了。”
“你这是什么病?我,我楼里有个很了得的医师,我请他来替你看看。”
“不必了,我一介平民,岂敢动用神医余梦中。小题大做,多此一举。”
“你,你怎如此轻生呢。”秦梦与凄婉了言语,柳眉紧紧蹙着,“要知道,这样你会死,你会死啊。”
“楼主有心了。”
“你……你想我为你做些什么?尽管说,我绝对满足你。”
柳忆同转过脸看着他,半响说道:“当真?”
“一定。”
柳忆同轻轻一笑:“那赶紧娶个姑娘为妻,诞下子嗣,得以秦楼延续香火。”
秦梦与脸上一白,失声道:“你胡说什么。”
“这不是胡说,你年纪不小了,早该如此。”
秦梦与撇下脸,说道:“我不要你操心,我是说,你自己有什么要满足的事情。”
“没有。”
“要我帮你抢回心爱的人吗?”
“不,你做不到的。”
“为什么?”
“因为……他现在已经不记得我了。我是他抹去的一段记忆。”
“不可能,既然相爱过,又怎会忘记。”
柳忆同看着秦梦与,雪容之上一面迫色,他突然好讥讽,他说的人明明就在眼前,他却不能领悟。半响,柳忆同失声一笑,伸手抚了抚亲梦与的头,“听我的话,早早成家立业吧。这样,就不会辜负所有爱你的人。”
秦梦与放开了手,站起了身来,有几分不稳地走向门外。半响,消失在这庭院之中,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