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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李民立时拔出腰间长剑,直指芷蘅。
“李民!”李昭南声音微哑,“放下剑……”
“奕王,她……”
“放下!”李昭南一声喝住他。
李民心有不甘,还剑入鞘,立时向外大喊:“传御医,快传御医。”
帐外,一个侍从跑入,见到如此情况,亦是大惊失色,连忙匆匆而去。
芷蘅惶然无措,握着剑柄的手不住颤抖:“你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不躲开?”
芷蘅几乎失声,她这一剑,多是为发泄心中怨愤,可她真真没有想到李昭南会果然一动不动,任由她刺下来!
李昭南不语,李民却目光揪痛,看着芷蘅:“为什么?因为……爱,因为奕王他一直以来都很爱杨妃!”
爱?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这个字,被血色浇灌了,竟是彻骨寒意。
他说什么?他说的……是李昭南吗?
芷蘅怔怔望着焦急万分的李民,不可置信!
“不,不……”芷蘅摇首,遍体生寒,“不可能,不可能……”
然而此时,除了不可能,她脑中竟是一片空白!
“不可能?”李民用手捂住李昭南心口,撑稳他的身子,“杨妃,若非爱,奕王怎会亲手杀死欺凌了您的李茂?怎会结盟北冥,令您荣耀家国?凌风傲,奕王最爱的宝马,从不许女人靠近,却不止一次将您亲手抱上马背!而直呼奕王名讳,还能安然的站在这里,给他致命一剑的,也只有您!”
芷蘅怔忪,李民继续道:“您可知昨夜是谁喂您吃药?是谁为您担忧焦虑?那个赵金丰,现在还赤()身裸()体的被绑在广场上,没有奕王命令不准松绑,您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李民厉声吼道,李昭南却长吸一口气:“别说了……为我拔剑!”
不!不!
芷蘅看着李昭南似若无其事的样子,身子明明已经摇摇欲坠,却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她那一剑虽力道不至于强劲,却正中心脏!
不会的!不是的!
他说的,都不是真的!不是!
若他爱她,为何一夜风流,便杳无音讯?若他爱她,为何要冷落萍院,不闻不问?若果真是爱,又为何要字字诘问、满心怀疑?若果真情真意,又为何屡屡羞辱、冷如冰霜?
不!不!
芷蘅只觉周身冰冷,如在雪山峰顶。
此时,御医姗姗来迟,望着帐内情状,亦双眉凝结,目光焦灼。
御医匆匆取出一把小刀,将李昭南胸前衣襟割开。
李民在一旁不断强调:“轻一点,小心一点……”
他显然万分紧张,御医轻轻割开伤口周围肌肉,李昭南一声闷哼,汗珠涔涔落下,御医颤声道:“奕王,我要拔刀了,恐会十分疼痛。”
“无需多言,拔!”李昭南目光坚毅。
只听“叱”的一声,长剑血光,立时鲜血四溅,李昭南一声低吼,胸前衣襟,已被血色染尽,汩汩涌动的血流,汪汪不止。
御医一阵手忙脚乱,用力按压住李昭南心口。
李昭南额上汗珠淋漓,粗重的喘息,他看着芷蘅,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容。
仿佛是一场噩梦!
芷蘅犹自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驰骋沙场多年的奕王,竟如此轻易的倒在自己剑下。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与那双冷而幽深的眸完全错位。
芷蘅几乎失去心智,缓缓后退,这一切都仿佛不是真的,那浓浓恨意,此时此刻却变作绵绵尖细的针,扎入自己心中。
她霍然转身,疾奔而去。
她需要冷静,需要一个人冷静的思考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掀帘而出,却突地撞入一人胸怀。
她举眸而望,眼前风沙拂面,芷蘅定睛看去,却不禁大惊失色。
只见男子一身青衣,长身挺立,满面风霜浓郁,亦是一脸惊诧的望着她……
是……唐世言!
“是你?”许久,唐世言才微笑开口,乍见芷蘅,他难掩目中的惊喜与诧然。
他明明眼睁睁看着她落入茫茫江海,明明眼睁睁看着她浴火焚衣。
他一连在兴江边找寻数日,未见芷蘅踪迹,他曾不断自责,不断诘问自己。
可今日,绝色女子突地出现眼前。
依旧一身白衣素然,山风吹乱她绵长墨发,瘦弱的身子,仿佛一片凄美飘零的落花,随风散落在这幽寂山谷中。
芷蘅望着他,泪眼如娑,苍白如雪的脸容,目色惊惶。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仿佛心智全无,素衣飘扬风中,她终究错身而去,向着山的另一头跑去。
爱恨相依
山风扬起她墨发纷纷,如一匹细绸乱在秋色茫茫中。
芷蘅一路奔向山口,奔出大营,一路上,竟没有人阻拦她,人人皆知,赵金丰因此女而被奕王惩戒,至今被绑在光天化日下,不得饶恕,每个人看见她都避之唯恐不及。
芷蘅气喘吁吁,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可,终也不能将心内的痛驱散半分。
适才,寒剑穿过李昭南胸膛的刹那,她分明感到内心里一阵阵悲怆。
怎么会这样?她恨他不是吗?她希望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见到他不是吗?
可为什么,心却疼痛难忍,不可抑制的渗入四肢百骸。
她颓然跌坐在地,看一双白皙玉手沾染了点点血色,李昭南似笑非笑的眼便在眼前招摇,她双手捂住头,拼命想要将心里的悲伤摇散,可那痛,却越发清晰,越发尖锐……
李民的话在脑海里不断盘旋。
李茂离奇死亡,是李昭南杀死了他吗?
他结盟北冥,不是为羞辱自己,而是为了叫北冥对她感恩戴德吗?可是为什么,他从不说,甚至一直以恶言恶语刺激她?
凌风傲,他的确不止一次的抱她上马!
昨夜,在病得昏昏沉沉之时,她依稀记得有双温暖的手抚慰着她的疼痛。
竟是……李昭南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杨妃……”
身后有男子的声音沉沉的,芷蘅回头看去,只见李民凝眉立在自己身后,山风迷眼,他的神情复杂不明。
李民微微侧过眼,沉声道:“奕王叫我跟住您,保护您……”
凌乱青丝舞乱风影,眼角眉梢的苦涩,深深浓郁。
芷蘅声音颤抖:“为什么……”
一句为什么,都无端牵动了心中酸楚,那酸楚逐渐蔓延,便变作心口处尖锐的疼。
李民望着她,她仰首迎着日光,日色如新,沉入她的眼中,却是至清的苦楚。
不可否认,即使如此狼狈憔悴的样子,依旧难掩她惊世骇俗的容颜。
也难怪,纵横沙场、风流倜傥的奕王会如此心动。
李民叹一声气,望向空渺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