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破碎的琉璃从完好无损的蛇尾上抖落下来，陌尘仍然盯着桦冥，碧色瞳孔深邃阴沉，折射不出任何光亮。萧青言从未见过这样的陌尘，从认识那天起，他似乎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贪吃蛇。
蛇信吐出的嘶嘶声在空气里弥散，烟尘久久不散，萧青言只觉得一股股腥气侵袭嗅觉，冲得脑袋发蒙。隔着层层烟尘什么也看不清。
尘雾中，陌尘低下头，扭动身躯贴着地面快速游到桦冥身旁，如蛟龙过江。左相霎间脚尖发力，弹射起来，左手捏诀，右手摸出几张金符甩出去。金符环绕成圈，笼着耀眼金光像是冥王的斩魂剑般斩向陌尘的头颅。
青蛇见状突然裂开血盆大口，猛地咬住金符环阵。一层微薄的红光从陌尘身躯上震开，金符接触到红光的霎间飞灰湮灭，飘落如雪。
“谁呀？谁呀？这是谁呀！扰老娘清梦！小心老娘剥了他的皮！”打斗声引来了赵姨娘。她扭着腰跑出来，初次看见陌尘双眼冒红光的凶神恶煞模样着实吓了一大跳。随即又瞟到旁边的桦冥。立时柳眉倒竖，头发都乍起来。
“嗬！你个牛鼻子臭道士！原来是你打扰老娘好梦，老娘就让你开开眼，见识见识花儿为什么这么红！”赵姨娘气势万钧地喊叫，双手化成锐利的虎爪。低啸一声飞扑过去。
桦冥对付她并不难，然而陌尘可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他难得的与赵姨娘配合，虎爪加蛇尾攻击轮番上阵，桦冥左闪右躲，竟然有些落了下风。
“公子！你身体好了吗就乱来？！”
小九从天而降，沉稳冷静的脸充满愤怒，他只不过稍稍歇息了一下，眼皮还没合上公子就给他来大乱斗？！
陌尘没说话，只是尾巴尖指了指左相。后者闪开赵姨娘的虎爪，回身右手捏符，啪贴在赵姨娘后脖颈上。顿时雪白皮肤裂开，嘶嘶冒烟，凄厉的惨叫声随着黑斑蔓延越来越微弱。她跪倒在地，瑟缩着浑身颤抖。陌尘怒了，张嘴一口气吹过去，符纸碎裂，蔓延到脸颊的黑斑又慢慢消退下来。
“你就是几年前伤害公子的道士？”小九盯着桦冥，身侧萦绕着白烟，丝丝缕缕弥漫开来，银蓝战甲一寸寸攀爬到膝盖，手臂，飞翘的银丝软甲头箍隐在发间。黑色眼瞳里弥漫起浓烈的冰蓝，如同他手中的长鞭，冰冷无坚不摧。
桦冥神情惊愕：“东海圣武神将？！”他不由望向陌尘，脱口而出：“你到底是……”他的话没说完，一股劲风忽的扑过来，他忙向右跳开，鞭影辛辣凛冽，连环相击，如漫天暴雨倾泻下来。桦冥身形变幻，然而长鞭却像黏住他般难以摆脱。紫金袍袖抽裂，脸颊擦起火辣辣的红痕，他又是一跳，避开挥来的鞭子，却不想脚踝一紧，低头一看，蛇尾不知何时缠上，猛力一扬，整个身子飞离地面。
天凤朝左相大人伸手探入怀中，捏出一张爆裂符就要甩到陌尘尾巴上。然而金符未出手，脖颈一阵紧缩，窒息感立刻将他团团包围，喉咙处迸发出闷响。小九悄无声息地贴在他身后，冰蓝长鞭紧紧勒住他的脖子。
桦冥既不能动弹身体，也无法解脱束缚，缓慢艰难地举起手，瞬间便被小九攥住手腕折到后背。
“去死！”阴冷低沉的声音在桦冥耳畔轻轻荡开，不是诅咒，小九会让它成为事实。
前臂骨发出要断裂的咔吧声，窒息已经成为唯一感知。空气和生命力都在一丝丝抽离。桦冥面红耳赤，费力地微微抬起没有被俘的左手，咬着牙颤抖着探进怀中，摸出一把桃木匕首，猛地刺向身后的小九。
困束背后的压力陡然消失，紧勒喉咙的长鞭松开。桦冥趁机将一直藏于掌中的爆裂符拍飞，小九迅速侧身，金红符纸却粘到护腕上，轰然爆裂。
“小九！”陌尘大叫一声，尾巴猛力抽甩，抡起桦冥狠狠砸向一旁的青砖墙。
“我没事。”一层透明水波纹将小九团团包裹，毫发无伤。
而桦冥就没这么幸运，烟尘散去，好＇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久他才从废墟中撑起上半身，发冠歪斜，发鬓凌乱，满面灰尘。他剧烈地咳嗽，幸亏有真气护体，不然自己未必还能坐起来。
胸口阵阵闷痛游走，很快渗透进四肢百骸。桦冥一歪头，猛吐出几口淤血。他气息尚未调整过来，蛇尾扑面砸来，带着凛冽的啸风。
一道黑光闪到他跟前。哐当一声，火星四溅。
本以为无法躲过的桦冥抬起头，看见染青背冲他而立，右手举起，卷轴挡住劈下的蛇尾。
陌尘扬起下颌，圆溜溜的碧瞳瞪着染青，显然在等他解释。
“我不会看无辜的妖被收，也不会看着有人在我面前被打死。”染青收回卷轴。他们一族信奉万物平衡，任何时候都不允许有人企图破坏。
陌尘冷哼一声，收回蛇尾。吐了吐信子，有些闹别扭地撇转庞大的身躯。他其实也没想着打死桦冥，只是看见他就勾起旧仇，心火一起就难以抑制。他虽然不计较，小九却对桦冥仍不肯放过。当年公子浑身是伤的回来，血色可以染红整个东海。如今只觉得恨不得将桦冥剥皮吃肉。
陌尘勾住想要冲上前的小九：“算了，真武大帝的弟子，死了我爹会很麻烦。”随后变回人形，拍拍手道：“散啦散啦，开会开会。”他边说边往屋里走，遂又一回头盯住桦冥：“垃圾不准来。”
小妖冲桦冥吐了吐舌头，抱着烧鸡跟进了屋。
桦冥从废墟中站起来，他望着陌尘的身影，仍不住还是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怎么会跟圣武神将……”
第三十二章 荧惑守心
陌尘回转头，微微勾起双唇，笑得如沐春风：“垃圾不需要知道。”随后大跨步走进大堂。
桦冥动了动，想要上前阻拦，手臂伸了伸还是放了下来。当年之事他记忆犹新，谁没有过年少轻狂？即便是从小修身养性，常伴枯灯古松，却因天赋异禀，聪慧过人而少了几分沉稳，多了几分浮躁。
萧青言走过去，出声询问：“左相还好吧？要不要请大夫？”
“多谢王爷关心，无碍。”桦冥回过神，拱手回礼。神情已经恢复平淡。
“圣武神将是何方人物？左相大人如此惊讶？”
“王爷不知，圣武神将是四海龙王身边的贴身侍卫。龙王位列仙班，圣武神将也在仙籍，只是，没想到，陌尘会跟一名神将……”桦冥停顿，难以置信的神情浮上眸底。
萧青言微微沉吟：“左相大人与陌尘是旧识？”
左相没立即回答，眸底抹起一丝苦涩。口腔里还残留着血腥味，他伸出大拇指轻轻擦拭唇边的血痕。
“王爷，臣先告退了。”
“啊，左相大人稍等，本王备车送你一程吧。”萧青言立刻唤来管家。桦冥并未推辞，又恢复到不动不摇的状态。
马车微微摇晃着前行，帐幔外车水马龙，叫卖声四起。车厢里异常沉默，萧青言还在想刚才发生的种种，而桦冥神情隐藏在一簇簇晃动的阴影里，看不清晰。
左相府很快就到了，在桦溟回青山观休养的时间里一直由青山观四将管理。刚刚得到掌门归来的消息，此时已经在府邸大门口恭迎。萧青言并未过多停留，启程回返。
不多时，马车突然停住了。萧青言从沉思中醒来，扬声问道：“怎么？”
“老爷，有，有有个疯子挡道！”马夫一着急就结巴，口齿不清让靖王爷听得一头雾水。掀开帐幔探头望去。原来是个江湖算命师挡在马前，花甲之年的老头须发苍白，驼着背，一身灰白色布衫，头戴方巾，手里拄着写着“知天文晓地理，天下神算”的旗幡，顶上挂着装签筒的布袋。老人双眼灰白混沌，看样子已失明。声音神神叨叨：“灾祸啊灾祸，不幸哦不幸……”
“你，你你个瞎算子！少，少少在这找晦气！”马夫不耐烦地训斥。没想到算命师却拄着旗幡蹭蹭蹭地快步挪到车窗旁，咧着缺牙的嘴对萧青言一笑：“血光之灾哦~不破可要遭大难啊！”
这么晦气的语预言加上王府里刚刚乱斗一场，萧青言心烦意乱，想挥退这个捣乱的老头，却被干瘦如柴的手指攥住腕部，抽也抽不开，甩也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