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老头惊了一下,极为不自然的道:“庞大夫,这许是不妥……”
“这有啥不妥的。又不是硬要让两个孩子处在一起,不过是让他们见见面,试试便成。若是互相当真看对眼了,到时候嫁娶了,也是一桩好事不是。”
说着,便将玉镯执意塞在了徐老头手里,“这东西你收着,我走了。若你那亲戚身子骨还有何不妥,尽管找我就是。”
嗓音一落,不再耽搁,当即背着药箱离去。
徐老头儿静立在原地,面露无奈,心底也增了半许鄙夷。
待回得徐桂春的屋子,他将玉镯交上。
徐桂春怔了一下,“庞大夫竟如此好心,未收诊金?”
徐老头儿冷哼一声,“那老东西本就是见钱眼开的人,怎会不收诊金!此番退回这银子,是因那老头儿看重了你榻上那女娃子,欲要给他儿子招媳妇儿。”
说着,咬牙切齿的道:“当初我想将你说给他那儿子,那老东西机会都不给,而今瞧那榻上的女娃子生得好看,就打起了主意!也不想想这女娃子生得如此好看,最初的衣着也极是不凡,岂是他家头那败家子配得上的,呸。”
徐老头儿唾弃不已,心底着实还记着以前的旧账。
倘若以前那庞大夫能松口,将他家的闺女引荐给他儿子见见,若是事成了,便也就没有后来之事了,自家这闺女,也不会嫁入高门为妾,甚至还落得个扫地出门的下场,受尽了街坊的鄙夷白眼。
“那些事已成过去了,爹爹还在耿耿于怀?”
徐桂春无奈的叹息一声。
徐老头儿这才回神,目光朝自家闺女一扫:“不是耿耿于怀,而是最初那庞大夫若能松口,你许是就没有后面之事了。”
徐桂春自嘲一笑,转眸扫了扫那拥着被褥蜷缩在榻上的小小身影,幽远怅惘的道:“爹爹,这都是女儿的命,怪不得谁。只是,庞大夫儿子却是非好儿郎,女儿也听说过他沾花惹草之性,望爹爹守好口风,莫要给那庞大夫儿子接触榻上那姑娘的机会。”
徐老头儿冷哼一声,“那小子本是不配,而今我也没将他瞧上眼。”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转身便出门离开。
徐桂春抬眼望了一眼屋外天色,只见雨水已小,但却冷风拂动,满目之中,一片水珠湿润,着实是清冷荒败之景。
她眉头微微一蹙,合了屋门,自己则上了自家儿子的小榻,目光微微一垂,凝向了自己那难得睡得香的儿子,荒凉怅惘的瞳孔,突然开始温和开来。
周遭气氛,彻底的松缓安然开来,无声无息之中,静谧平和。
而比起农家小院的闲散幽远,那磅礴宏伟的行宫主殿外,数十名精兵整齐的跪在小雨里,浑身早已湿透,然而在场之人皆毅然刚毅的跪着,犹如一座座被雨水打湿了的高山硬石。
第292章 心烦意乱
前方那主殿殿门,一直紧闭,立在殿外的宫奴们,也大气都不敢出,目光偶然朝那些廊檐外跪着的精卫们扫了几眼,心底也暗暗增了半许怜悯。
仅是片刻,不远处的殿门缓缓被打开,一抹颀长明黄的身影被几名宫奴簇拥着踏出了殿门撄。
那人,墨发一丝不苟的高束,头上发冠蟠龙精致,贵气逼人。他满身的明黄宽袍,袍子上龙纹缕缕,奢华威仪,甚至于,他那俊容平缓幽远,并无锋芒,瞳孔深邃沉寂,虽未有刀锋冷冽,但却不怒自威,给人一种极为莫名的压迫与震慑之感。
在场精卫们越发紧张,脑袋低垂,不敢多言一句。
则是片刻,那廊檐上的俊容男子懒散缓慢的出了声,“朕令你们寻的人呢?”
精卫们浑身几不可察的颤了颤,难以开口。
正是因为没找到,是以才只能提前跪在这雨中卑微认错。
他们昨夜在皇城中搜寻一夜,甚至都将整个京都城翻了个底朝天,却仅是捉了一名别国之人,但自家圣上所说的那倾城且肩膀带伤的女子,他们是不曾寻到半许踪迹。
精卫们皆浑身紧绷,沉默之间,谁人都不曾开口回话。
“都哑了?”片刻,那满身明黄之人再度悠然的开了口偿。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眉头皱得更甚,却也仅是片刻,那精卫副统领强行硬着头皮开始出声道:“回皇上,属下等在京中寻了一夜,严加搜寻,但的确不曾寻到那女子半许踪迹。仅是,仅是在途中劫获了一名齐国之人。”
这话入耳,明黄男子并未言话,平缓深邃的瞳孔,则是越发的厚重几许。
他目光稍稍一抬,顺势落在了远处的楼阁,清俊的容颜上,也从容平缓,淡漠一片。
他不说话。
在场之人也大气都不敢出。
待得气氛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至极,他薄唇一启,终是幽幽的开口,“既是未能寻到,尔等便再去寻。朕,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尔等若是再寻不到,那时,尔等性命,留着也无用了。”
轻缓的嗓音,如沐春风,温润朗然。
然而却无疑是句句诛心,令人心生惊恐。
这话一落,他浑然不顾在场之人反应,转身远去。
细雨浅浅,那御花园碧湖上的阁楼,轻纱飞舞,无端透着几许苍然清透之气,只是四面透风之下,也活生生的增了几许幽冷刺骨之意,莫名的,竟像是比寒冬腊月还要来得苍凉清冷。
那满身明黄的人,静静立在阁楼上,凭栏望远。幽幽的目光将整个行宫全数收于眼底,待得沉默片刻后,才薄唇一启,平缓无波的唤,“伏鬼。”
短促的二字,幽远寂寂。
则是片刻,那立在阁中角落之人速步过来,恭敬厚重的回了句,“属下在。”
“你且瞧瞧,而今这楚王行宫,可是景致大好?”那人问得随意,轻缓的嗓音卷着如常的温润。
伏鬼则稍稍皱了眉头,仅是转眸朝凭栏外的景色迅速扫了一眼,随即便道:“行宫之景,自然是好。”
“只可惜,此番放眼望去,却方巧能瞧见月牙殿那团焦黑的废墟。”
伏鬼微微一怔,恭敬而道:“从昨日开始,属下便已吩咐人重新修葺月牙殿,那殿中各处的所有废墟焦黑,不久皆会焕然一新,皇上放心。”
“皇上?”
那人眼角一挑,这二字在嘴边盘旋片刻,随即抑制不住的勾唇一笑。
那些百官群臣如此唤他,倒并无觉得太过突兀,而今这伏鬼也突然这般唤,一时,倒着实不曾即刻反应过来。
他转眸朝伏鬼扫了一眼,瞳色几不可察的沉了半许,则是片刻,他再度将目光落在了阁楼外,待得默了片刻,才平缓幽远的道:“月牙殿烧了便少了,何必再修,那殿宇本是不详存在,魂飞湮灭也好。”
伏鬼面色稍稍一沉,犹豫片刻,奈何心底的劝慰之意终归不曾言道出来,仅是强行按捺心绪,恭敬而道:“属下知晓了。”
这话一落,周遭沉寂,无人再应话。
伏鬼僵立在原地,立了许久,眼见面前之人仍旧是放眼朝阁楼前方凝着,似在极为难得的发呆,又似在出神。
他眉头越发一皱,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还是问出了话来,“而今大楚已是平定,皇上多年积怨已然达成,此际,皇上着实该高兴才是。但皇上如今却心事重重,可是,在担忧长公主?”
这话落下,那满身明黄奢华之人并未言话,只是那挺得笔直的背影,却莫名显得单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