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道抓扯着被河水冲走,生死与共,她也更不曾料到,柳襄会‘死而复生’,划着竹筏在极乐殿崖下的深河里等他们,却因不曾及时将她与东临苍救起,只能跟着她一路顺水而滑,直至滑出极远之后,才将她与东临苍拉上竹筏,奈何河水湍急,竹筏也被迅速冲走,她又重伤在身,生死一线,东临苍浑然顾不得竹筏了,只得强行打起精神为她止血医治,柳襄又本是大伤在身,武功尽失,漆黑之中也稳不住竹筏,最后无奈之下,只得任由竹筏被河水越冲越远。
竹筏,在湍急的河水上一路下落,凤瑶三人几次都要从竹筏上颠下,待得东临苍终于将凤瑶的伤势稳住,东临苍已然化为冰人,大受风寒,整个人大松口气后便突然晕厥,人事不省。
柳襄无奈之下,一边照顾凤瑶,一边照顾东临苍,三个人皆无自保之力,为得活命,只得努力待在竹筏上,任由竹筏随着湍急的水一泻千里。柳襄本打算在中道之上遇见大船亦或是遇上岸旁之人,奈何徒劳,待得凤瑶与东临苍昏迷几日终于醒来,柳襄来不及欣喜,竹筏的绳子断裂,整个竹筏,四分五裂。
凤瑶三人拼了命的抓住竹筏的竹子,无疑是在拼力的与死神较量,幸得一路顺水而下,三人皆是被冲入了大河的岔河,一路往前,便阴差阳错的从高山脚底的暗河冲到了这处山谷。
那暗河之中,凹凸不平,极其狭窄,当初被冲出来时,也是运气极好,不曾被卡在低洼狭窄之处,若不然,此际那里还有苟延残喘的机会。
心思至此,凤瑶面色抑制不住的越发而白。
东临苍深眼凝她,知她又忆起了往事,不由出声宽慰,“往事皆已过去,如今大难不死,便有后福。瑶儿如今,只需好生调养身子,待得身子养好了,许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是吗?
凤瑶心生叹息,苦涩而笑。
东临苍每天都会说这样的话,陈词滥调的照旧宽慰。
只可惜,这话别说她不信,便是他自己都不信。
她伤势未愈,寒疾再度发作,根本提不得内力,要强行登山而出已无可能,入暗河而出又是危险重重,不敢轻易冒险,而东临苍当初在极乐殿与大英太上皇一搏,早已大受内伤,这厮虽为医者,但恰巧不能好生自医,久治之下,竟是一直咳嗽,虚弱得紧,若要逃出这山谷,自然,也是登天之难。
而那柳襄……
思绪至此,现实逼人,终还是不得不继续妥协。
凤瑶沉默半晌,才低沉而道:“当初黑鹰寻到我们,本是以为有希望出去,如今黑鹰已离开这么久了,却无人来援,许是,黑鹰半道上,出事了。”
纵是不愿去思考这点,也浑然不愿黑鹰会有任何不测,但如今久久都无消息之下,她也不得不彻底的妥协,甚至,认命。
黑鹰该是未能将衣带传到颜墨白手里,若不然,即便她未曾让颜墨白着急来救,凭颜墨白那不放心她的性子,也定会差人跟着黑鹰返回探寻的,可如今久无消息,应是黑鹰未能将消息传达出去,而她,也终究是出不去。
出不去的。
“凡事也莫要太过悲观。凤瑶,我们只需好生养伤,到时候身子恢复,强行以内力攀崖而出也是可能。我们,定会离开这里。”正这时,沉寂的气氛里,东临苍再度出声。
凤瑶勾唇笑笑,无心再言,仅是再度坐了半晌,才朝东临苍道:“走吧,回山洞去吧。”
这话一出,缓缓起身,身子伤势未能痊愈,行走之间略是颠簸,东临苍也是好不到哪儿去,趔趄的与她一道往前,两人缓缓的从成片的山花群中穿过,再绕过一树树的桃花树,终是抵达了那处住了几月的山洞。
此际,山洞内正燃着火堆,一道肉香味迎面扑鼻。
凤瑶与东临苍缓步入洞,便见火光摇曳之中,一抹瘦削的身影正蹲在火堆旁烤肉。
那人,衣衫破烂,墨发却不如东临苍随意披散,而是一丝不苟的用树棍束在头顶,略是打扮,奈何本是一个瘦削的少年,皮肤也极是白皙,然而他那张脸上,却一左一右的横梗着两条狰狞的伤疤,那伤疤极是骇人,只要让人稍稍一观,便会颤了目光,骇了心神。
当时在大英时,柳襄从她大英郊外的竹院负气离开,回了大英皇宫,重新呆在了大英太上皇身边,却是忍辱负重,为了不让大英断粮的兵卫以蛊狮为食,继续久撑,便与东临苍里应外合的对蛊狮下毒。此事败露,大英太上皇差人斩杀柳襄,东临苍暗中差穆风留在宫中的细作去救,打斗之中,虽是救下了柳襄,但柳襄却是毁了容,丧了武功。
柳襄出身鄙陋,对容貌也非极其在意,且当初在大英之际,也曾是伤到过脸,而今,因他脸上的伤势太过严重,狰狞之至,再加之知晓她对他无意,心灰心冷之下,有意死心,交代东临苍隐瞒于她,说是她若还有良心记得他,甚至问及他来,便让东临苍回答说他柳襄死了。
他当初,是想以这等方式来彻底的在她面前消失。
只是她与东临苍皆未料到,柳襄终究是个执拗之人,也心有牵挂,无法放下,也因陪伴大英太上皇之际知晓极乐殿的存在,更知太上皇有意要将颜墨白也引至那极乐殿去,他入不了极乐殿,也无心参战,无奈之际,便出城寻得竹筏强行在极乐殿崖下的深河逗留,他本是想以这等方式来接近极乐殿的旷世之战,他还是放不下她姑苏凤瑶,是以,便以那般方式,默默的关注着,远远的守着,他还想着只要极乐殿崖顶的打斗全数消停,彻底平息,他便会坐着竹筏顺流而下,一直飘远,飘到一个连他都陌生的地方,而后,重新的开始生活。
却不料这一守,竟是阴差阳错的,救了她与东临苍。
终究还是,命运弄人。
正是因柳襄的执着难忘,默默相守,才会有她姑苏凤瑶与东临苍的性命安在,苟且而活。
“长公主回来了。快尝尝这烤鱼的味道如何。”
这时,眼见凤瑶与东临苍归来,柳襄举着一根串着烤鱼的棍子递到了她面前。
他正咧嘴笑着,心情似是极好。
也不知他是心态极好或是其它之故,三人之中,就他成日欣悦,心情最为轻松。
凤瑶强行按捺心神,抬手缓缓将烤鱼接过。
他双眼里漫着高兴之色,炯炯有神的将凤瑶凝着,“长公主快吃。”
他一直立在凤瑶面前,有意要盯着凤瑶吃上一口烤鱼。
凤瑶无奈,这些日子也已习惯了柳襄的路数,仅是稍稍垂头咬了一口烤鱼,缓缓咀嚼,随即缓道:“好吃。柳襄,你手艺越是精湛了些。”
他面上的笑容越发浓了一些,正要言话,东临苍已低声而道:“可有在下的份儿?”
柳襄斜眼朝东临苍扫来,“东临公子可自行烤,那叶子之上,还有几条鱼。”
“柳公子不愿为在下烤?”东临苍眉头一皱。
柳襄轻笑一声,再度将往日之事拿出来说,“当初在大英宫中,你让我去毒狮子,差点害我丧命。如今我对你既往不咎,东临公子该是知趣。”
东临苍深眼朝柳襄望来,仔细扫望,却终究未再言话。
日子,平静似水,却也平淡得极其压抑。
山谷中野兽不多,是以大多时候是以烤鱼充饥,纵是将鱼吃得已然烦腻,却为果腹,仍得努力咽下。
东临苍与柳襄仍是每日都得杠上几句,凤瑶则喜沉默,坐在洞中或是山丘上便会发呆许久,久得身旁之人唤她,才能稍稍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