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着又是许久未来,墨玄与百里堇年等人亲自帮着下厨为凤瑶与颜墨白做了丰盛的接风宴,几人一道在明月下坐着,饮酒闲聊,周遭都是浅浅淡淡的微风与花香,再加之还有夜虫低鸣,气氛怡然甚好。
凤瑶与颜墨白再度过上晨钟暮鼓的日子,偶尔垂钓赏花,偶尔跟随墨玄一道上山采药,偶尔亲手种些花树与绿植,日子清闲得当,心境也松得不能再松。
因着在此住得极为习惯与满足,几月过去,凤瑶与颜墨白也不打算急着回大周,只是一直在山中隐居避世,却是某一个艳阳的天儿里,墨玄的娘子极为激动,早不早就开始在厨中忙活,凤瑶心生愕然,便随口问了问,墨玄娘子则喜道:“今儿我家那儿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凤瑶怔了一下,片刻之际,心头全数了然。
也是了,墨玄的儿子一入国都当兵就是好几年了,且中途一直不曾归来过,大抵是小时候便被墨玄凶得太厉害,导致他根本不太乐意见到墨玄,又生怕偶尔回来之际会被墨玄指着鼻子骂,是以这几年过去,他除了经常修书回来之后,并不曾亲自归来过。
而今,离别在外这么多年的儿子终于归来,墨玄的娘子自然是激动坏了。
凤瑶勾唇笑笑,仅是随意帮她做了几事,随即便出门离开,也将此事说给了正在修建花枝的颜墨白听。
颜墨白听了之后,反应则是平平,仅是朝她笑笑,也没说个什么。
只是墨玄的娘子一大早就在准备膳食,奈何他们的儿子却是迟迟不归,墨玄的娘子一直坐在小院门外,目光紧紧的将门前那条小道凝着,都快望眼欲穿了,独独墨玄有些不悦,忍不住立在院中唾弃道:“那小子不回来就不回来,搞这么一出假消息又是作何!当真是太过胆大!”
墨玄的娘子急忙开始护儿子,“你也知晓的,国都离这里可不近,至少都得好几个时辰的车程。再加之儿子也有他自己的事,说不准被什么事耽搁了,便晚些时辰出发,这会儿没到也是自然。”
说着,眼角一挑,“等儿子回来了,你可莫要责他怪他,他这回好不容易回来,你若再吼他说他,保不准他以后再也不会这深山看你了。”
墨玄忍不住叹息一声,“夫人,你莫要太宠他了。他这么多年一次不归,便已是失了孝道,若不说说,那小子性子会越发……”
“我不管,你这回若是再说他,我可就要与你急了。”
两人一来一回,据理力争。
凤瑶与颜墨白也在远中等得无聊,则待黄昏之际,两人一道牵手从墨玄院中离开,准备回自家的院子用晚膳了。
只道是天都要黑了,墨玄的儿子还未回来,想来是当真不会回来了。
凤瑶心头如是思量,倒也觉得墨玄那儿子的确是有脾气,也有性子,只是他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归来探望过墨玄夫妇,倒也是有些失礼才是。
这般想着,对墨玄那儿子也无太大的好印象,大抵是她也是当娘亲的人,是以便容易站在当娘的立场上来维护墨玄夫妇,是以不觉墨玄那儿子极其的出众,反而心中对他还颇有几分成见。
奈何,待晚膳过后,凤瑶与颜墨白正打算去百里堇年夫妻那里坐坐,然而足下刚刚走出院门,便与迅速过来的墨玄遇了个正着。
“你怎来了?”颜墨白眼角一挑,漫不经心的笑。
墨玄面色有些复杂,又有些古怪,似是暗中挣扎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微臣的儿子回来了。”
颜墨白怔了一下,片刻之际,轻笑一声,“那便恭喜了。”说着,眼见墨玄一直立在他面前不动,颜墨白神色微动,继续问:“你儿子都回来了,你还杵在这里作何,还不去与你儿子好生团聚?”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墨玄眉头皱得越发厉害,待默了一会儿,才再度朝颜墨白与凤瑶道:“微臣的儿子此番归来,也还带了一位姑娘回来。”
这回,凤瑶忍不住笑道:“你儿子好歹也十几岁了,这年纪有个心仪的姑娘也是正常,你莫不是因为你儿子给你带了个未来的儿媳妇回来便激动坏了,突然不敢过去了吧?”
说完,笑出声来。
墨玄眉头更是皱紧,叹息一声,再度道:“微臣的儿子带回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小皇女。”
颜墨白与凤瑶的笑容顿时僵住。
墨玄咬牙一番,硬着头皮继续道:“是颜姝,姝小皇女。”
凤瑶与颜墨白脸色齐齐大变,这回也不容墨玄多说了,当即朝墨玄的院子冲去。
只道是千防万防,终究没防住墨玄的儿子,且颜墨白在姝儿小的时候便有意让墨玄的儿子呆在姝儿身边守护,却没料到,当初戏言,如今竟还成了真,如姝儿那般女子,竟会被墨玄的儿子征服?
心思越发的起伏,凤瑶与颜墨白走得极快,待终于抵达墨玄的院子时,入得堂屋,便见姝儿与一个高瘦的男孩子正坐在堂屋的饭桌上,眼见凤瑶二人来,姝儿脸颊顿时通红,羞得抬不起头来。
眼见她如此反应,凤瑶与颜墨白顿时满心通明,心头震撼重重,却说不出话来了。
天下谐和一片,诸国盛世而立,接下来几年内,国泰民安,再无任何战事发生。
随着姝儿最后一个成亲后,祁儿也成年之后,颜墨白与凤瑶便再也不回大周了,只是一直隐居山中,逍遥快活。
大周开元二十年,大周帝王颜祁娶后,轰动天下,诸国国君来贺,空前盛况。
大周开元二十三年,颜墨白大寿,专程回大周举办宴席,一时,众多儿女携着子嗣而来,颜墨白与凤瑶坐于高位,子孙环绕在旁,天伦之乐。
大周开元三十六年,颜墨白与凤瑶双双生了白头,惹儿女心疼之至,大周帝王与大盛帝王等人几番劝慰,皆无法让凤瑶与颜墨白二人下山享福,凤瑶与颜墨白仍旧在山中与墨玄等人闲住闲玩儿。
大周开元四十年,颜墨白凤瑶以及墨玄几人达成共识,趁如今还稍稍走得动,再结伴去云游诸国一回,几人一道出发,官兵护送,因身子已大不如年轻时候,是以云游行走也非硬朗,最后本是三月的环游之期,几人一道足足的游了一年。
大周开元四十五年,东临苍之妻突然猝亡。
东临苍大哭不止,从此抑郁,五年之后,抑郁而终。
颜墨白与凤瑶叹息连连,亲自为东临苍祭拜,只道是生死有命,也越发看透什么叫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只是心头终究怅惘不适,足足五日之后,情绪才稍稍缓了过来。
大周开元四十七年开始,凤瑶与颜墨白的孙儿们也都已成家立业,纷纷携着凤瑶与颜墨白的曾孙前来与凤瑶与颜墨白小住。
凤瑶与颜墨白年纪越是大了,行动都开始有所不变,是以,姝儿几人极是担忧他们身子,几位子嗣与曾孙便会轮流上山小住陪伴。
凤瑶与颜墨白心情大好,成日乐呵。只是几年年纪大了,他们感情也是极好,每番出行,必得手牵着手,双方眼中皆是对方,相视而笑,脸上纵是生了褶皱与沟壑,却也是幸福得稳固而又平静。
只是六年之后,突然一日,颜墨白突然双腿发软,竟是下不得榻了。
凤瑶一直躺在他身边陪他,两人的手一直交握,丝毫不愿松开。
颜墨白的嗓音再无最初的那般醇厚温雅,而是已然有些嘶哑,只是,语气之中的深情与温柔,仍是不减当初。
“凤瑶。”他侧头朝凤瑶望着,温柔的唤。
凤瑶咳嗽一声,朝他回了一句。
颜墨白深深的将她凝着,低声道:“凤瑶,生命短暂,人,也终究免不了一死。只是,我颜墨白不怕死亡,我如今只是担心,我若走了,你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