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母亲晚年的皇帝生活都是在这二兄弟陪伴下度过的。到母亲身体出现状况,久病不起时,我知道时机到了,该夺回我李唐皇权了,于是开始着手和众位李家哥哥们合谋,打算逼迫母亲退位。
卷一【盛唐篇】 第十四章 权臣才女 上官婉儿
母亲真的已经老了,面对眼前的太平盛世,以及那股暗藏在太平盛世背后的无穷无尽的黑暗恶流,她完全没有还击的余力。
她不得不听从众大臣提议,将废太子、庐陵王李显哥哥,重新召回洛阳都城,重新立为太子。
为避免武氏、李氏两家将来出现政治上的纠纷,母亲自作主张地筹划了大量武、李联姻政策,并逐渐把政权交予我这个唯一的女儿兼武家儿媳,以及她的心腹婢女上官婉儿,当然还有宠臣张氏兄弟手中。
此时,以李旦哥哥和我为代表的李家,跟以武承嗣、武三思为代表的武家,共立盟约,只待母亲病逝,就要还位于李唐,武氏宗族从此不得再夺政。
这便是武李盟誓。
在母亲操办的众联姻中,最重要的一对,就是母亲的心腹上官婉儿嫁给了太子李显。
上官婉儿是我和哥哥们幼年上学时的学堂师傅,上官仪的孙女。
上官仪父子一党,当年因为反对我母亲干涉朝政,替我父皇起草废武皇后诏书,而被母亲所害,上官一家也随之没落,上官婉儿被迫入皇宫内廷做了宫女。
此女自幼才思敏捷,诗词出众,其诗词风格多与祖父上官仪相似,一时名流多集其门。
她十四岁的时候,出落得妖冶艳丽,秀美轻盈,一颦一笑,自成风度,再加上她天生聪秀,过目成诵,文采过人,下笔千言,才识逐渐被我母亲所挖掘。
仪凤二年,上官婉儿曾被母亲召见宫中,当场命题,让她著文。她文不加点,须臾而成,珠圆玉润,调叶声和,尤其她的书法秀媚,格仿簪花。
母亲看后大悦,当即下令免其奴婢身份,让其掌管宫中诏命。此时母亲年事已高,所下制诰,大多出自婉儿的手笔。婉儿也因此有机会参与不少政事,是母亲文笔上的得力助手。
不得不提的是,上官婉儿本与我母亲有杀父、杀祖之仇,后来因随年龄增长而逐渐懂事,通晓了许多政事,认为我母亲政绩显著,是不可多得的好皇帝,又深得当时中下层官吏的拥护,便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不再仇恨母亲,反而决心细细辅佐母亲。
上官婉儿初入宫时,我的二哥、母后的二皇子李贤,年约二十四岁,是继长兄李弘后的皇太子。上官婉儿被派作太子侍读。
一个是花容月貌的才女,一个是容止端雅的太子,二人天天一起读书,一起讨论诗词歌赋,同吃同住,同进同出,很容易地便产生了爱情。
可惜他们之间微妙的爱情很短暂。
李贤哥哥本是我皇姑母韩国夫人所出,因无名无份而过继给我母亲抚养,母亲事实上并不怎么喜欢他。后来又因为长子李弘哥哥猝死,二子李贤哥哥才得以即太子位。
母亲当时的得力宠臣明崇俨,不幸被盗贼所害,她怀疑是太子李贤所为,随后派重兵搜查太子府邸,竟搜出皂甲三百余副。太子遂以谋逆罪被捕下狱,尽管父皇后来又再审过一次太子谋逆案,李贤哥哥最终还是未能洗脱罪名,被废为庶人,流放到巴州。二十七岁的李贤太子被废黜的诏书,正是十七岁的上官婉儿所草拟的。
上官婉儿亲眼看着自己的初恋灰飞烟灭,而且还是从自己手中支离破碎的,她的心绞痛难忍,却又无能为力、无可奈何,除了感慨皇室政权的黑暗,再无其他可言。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上官婉儿再无真爱。在她心中,朝堂权谋永远胜过儿女私情。
嫁给李显哥哥的时候,韦氏皇后还挺照顾她,将她引为姊妹,二人共事一夫,不亦乐乎。韦氏没什么学问,李显哥哥也非才能出众之人,所以上官婉儿基本上是这夫妻二人的小秘书,除了尽妻妾本分侍寝以外,家中一切政事及诏文诰命都由上官婉儿代劳。韦氏得此助手,如虎添翼,渐渐地变得不安分起来。
若要说上官婉儿究竟心爱何人,是否真的自小就绝情绝爱,那倒也不然。她还是有那么两个令其心动的情人的,只不过她从不张扬,只有我这个作为“情敌”兼“政敌”的太平公主是了若指掌的。她的心爱之人,便是我的表兄武三思,和当朝丞相、我的情人之一,崔湜。
我与上官婉儿本来交好,共同的方向都是辅佐母亲,我们相互扶持,共励共勉,相处的很融洽。直至她嫁给李显哥哥以后,临阵倒戈,偏向韦氏母女,我们之间的友情才出现裂痕。其中与崔湜的感情纠葛仅仅是很小一部分原因,最大的导火索,还是由于韦氏干政,欲效仿我母亲做第二女皇。
卷一【盛唐篇】 第十五章 昌宗横行 元忠治压
长安初年,张昌宗负责修撰《三教珠英》之时,参与同修的人不少,其中就有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文豪,名为张说。
此人出身其实并不好,父亲官职卑微,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
可以说张说完全是凭靠自己的努力入仕的。他写的文章运思精密,年纪轻轻就深有造诣。
母亲初执政时广纳贤良,亲自前往洛阳城南门监考,张说就是在那场考试中脱颖而出的,所有应考之人唯有他,被母亲认为是才能“天下第一”,由于母亲觉得唐朝以来再无甲等贤才问世,因而张说只是屈居乙等。
不过母亲还是委以重任,封他作太子校书,短短几年功夫,因其文才超群,被母亲破格升作凤阁舍人,那可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写文章,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张昌宗得宠,被派去写书,自然也少不了张说的份了。
那时,与张说一起被委任的修书之人心中都有数,张昌宗不过是借写书之名与我母亲行私,大家也没对他报多大指望。事实也是的确如此,自从张昌宗着手此事以来,只知广引文词之士,高谈阔论,可一抬笔,竟连一个字儿也挤不出来,完全有失当年风流才子的风采。
当然,有时他也会煞有介事地跑去督察张说等人,命他们加速赶稿,不得怠慢,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张说极力讨好、奉承他,只求保得一息安宁,很快,此人就得到张昌宗的信任,被其引为门客知己。
后来《三教珠英》终于著成,一干人等全部得以迁升,张昌宗被提为洛阳令,也就是首都洛阳的县令。他仗着有我母亲撑腰,变得目中无人,每每遇见位高权重的大臣,他都从不放在眼里,不参拜、不理睬,毫无礼数可言。朝臣们碍于我母亲,也不敢夺其颜面,其中不乏对他恨之入骨之人,可也有那么一个人,生来就刚直不阿,不服权贵,他就是靠着谏言与政绩逐步高升的老臣,魏元忠。
他本是我父皇在位时的重臣,现在我母亲做了女皇,仍是很信任他,授命做洛阳长史。这是比洛阳令高出数倍的官衔。按照祖制,洛阳令见到洛阳长史,可是一定要行参见礼的!偏偏张昌宗这个洛阳令就是不知好歹,连洛阳长史都敢惹。魏元忠刚上任那天,就将他藐视上司的卑劣行迹痛斥一番。他入宫多时,从来都是被我母亲含在嘴里怕烫到了、捧在手心里怕化掉了,哪里受过此等斥责,不禁怀恨在心。
他的家仆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俗话说,狗仗人势,用来形容这等奴才简直是恰到好处。他们经常在洛阳街上横行,强欺民女或是骚扰百姓,魏大人非常气愤,当即抓获这些人,处以杖刑,百姓们见了,个个都是大快人心,这可惹恼了张昌宗,打狗也要看主人吧!魏元忠本就已非常不给他面子了,还连他的家仆都任意欺负,这还得了?
张昌宗对魏元忠的忌恨又多了几分。
“雍州长史”一职长期空缺,母亲想把这个肥差赐给张昌宗,又不好徇私,便找来众宰相共同商榷:“诸位爱卿觉得,谁能任雍州长史?”
魏元忠对曰:“微臣以为,今之朝臣,无人能及右台大夫薛季昶。他本是上任的雍州长史,委任期间一直兢兢业业,颇有口碑,还望皇上取贤用能,继续任命他做雍州长史。”
母亲浅笑:“魏卿有理,薛季昶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官。只是他久任京城,朕另有更重要的官职留给他”,不假思索,又道,“众爱卿认为,洛阳令张昌宗如何?”
诸相都明白,皇帝哪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不过是为其宠臣张昌宗谋取官位找个借口罢了,于是都很配合地应到:“陛下真是找对人了,张卿修书《三教珠英》,立下重功,实在应当奖赏。”
唯有魏元忠向前一步,坚决反对道:“微臣惶恐,恐怕张昌宗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