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用足尖蹭了蹭地面,是硬硬的石头铺成的石面,稳住身体,单脚在石面上划着圆圈磨了磨,是一块块规规整整的长方形,各块石板衔接处有间隙,我顺着间隙慢慢地摸索着往四壁走过去。触到院墙,是用岩石修葺而成,石上拐角处有些腻滑,我用指尖按下去,松松软软的,是苔藓。沿着拐角横过去,这面感觉身上微凉,想是到了背荫处,阳光照不到,走了几步,我磕到地上的东西,齐我膝头处,我微微蹲□上摸了摸,是一个颇大的花盆,陶瓷烧制的,有花纹,俯着花盆走过去,原来这一排都摆满了花盆,想是邱奕辉怕我再被放在各处的花盆绊到,把它们都挪到了不易来到的这庇荫处。
有些花盆里的花是一年生植物,已经枯萎,但有几盆还有植物,不知道是什么树种,叶子硬硬的,还很是扎人,我俯过身去,嗅了嗅,没有特别的味道。
想到院中有一棵大树,我离开墙角,朝院子中间摸去。在院中摸了一圈,最后才摸到那棵名为麻柳树的大树,此时秋到转冷,想必树叶落得快掉光了,我看不见,也摸不着,只感到有些许阳光透过树枝打在我身上,所以也只得在脑中胡乱揣测想像罢了。
双手伸开来环过树干,身子紧紧地贴在树干上,还是不能将它环抱住,我绕了一圈,估摸着大树有要两个人才能环住,抬起头来,看不见一点光亮,真想知道邱奕辉说的那种重重的垂吊下来的垂枝是什么样的,是像流苏一样的么?它们现在还是绿色的吗?深绿?浅绿?还是墨绿?或者,现在已经变成了枯黄?亦或是现在都已经掉光了?我在心里琢磨着,恍恍惚惚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想着自己莫名的遐想,觉得很是搞笑。
我跨离树干两步,绕了一圈,这才找到树下吊着的秋千,摸着粗粗的铁链,是冰凉冰凉的,我向上提了提,挺重,摇了摇,下面也随着摆动起来,我坐上去,自己荡了两下,又有清风拂面的感觉。我摇了两下,又跳了下来,想去摸摸另外两面墙。摸着走过院子,一会儿便又觉得身上暖烘烘的了,想是又来到了阳光底下。
突然好奇,我蹲□去,用手摸地面,指尖触及,石板微暖,是被太阳晒的,石板不是光滑打磨过的,有些粗糙,石理间有凹纹,是一条一条的斜杠,很均匀,我用指尖轻轻的往石板上磨了磨,没有砂粒,很干净。我想着这院中的石板究竟是什么颜色的,是那种白色的花岗岩?是红色的松岩还是青色的山石?
如果是白色的,那会泛出刺眼的阳光吧?如果是红色,应该是那种岩石特有的褐红色,那院子会有些暗沉;如果是青色玄武岩,那便有古老沧桑和厚重的感觉,我在脑中想着各种颜色装饰起来的院子,该是什么样子。邱奕辉喜欢养花,起先院子里是有很多花盆的,那些假山盆栽放在各处,又是什么样子的。绿绿的叶,红红的花,明晃晃的骄阳……我仿佛已和它们分别好久了。
“当当当”我好奇地用手叩了叩石板,并没有发出脆响,而是重重地厚重声,且敲得我手硬硬生疼,但我却抿嘴笑了起来,仿佛以这种方式可以弥补我眼睛看不见的缺失和遗憾。
站起身来,想像着院子里姹紫嫣红的景色,我又伸着双手,慢慢地摸着走过去。好奇怪,走了好长一段路,怎么都没有摸到墙,这边竟比刚才那边宽这么多?我心下纳闷,不由得脚上走得快些,一段路如此之平坦,也松了警惕。
突然,腿上触到障碍,一个趔趄,身体栽了下去。
手臂这时一紧,一只手抓住我,将我前扑的身子拽了起来。
“小心,眼睛不好,还走这么快!”邱奕辉有些愠怒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看着你,你就跌到池塘里去了!”
“池塘?”我疑惑,“院子这么大,还有池塘?那我前两天怎么没有发现?”我不敢相信,就算自己眼睛看不见,若是院子里有个池塘,也不至于在这里住了几天都不曾知道吧?况且也没有听扣儿说起。
“你一直走,穿过小圆门,走到了另一边院子了,”邱奕辉说道。
“哦,”我这才明白,惊叹一声,“邱医生,你家还真大。”
池塘“扑扑”响起两声水声,我好奇,倾耳听过,是鱼跳出水面的声音,“邱医生,这边是什么地方,没住人吗?”
“我一个人住那边就够了,这边没人住,平日里晒些药材,放置些花草。”
“邱医生真是有雅兴,懂得生活情调,”我赞许道,“还可以养些鸟雀。”
“是个好主意,”他轻声说道。
正想像着园中景致,突然间却想到另一件事,不禁皱起眉来: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思量着,要是被他看到我在院里东碰碰,西摸摸,还幼稚地去敲石板,肯定会觉得我很无聊,丢脸死了,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顿时心下有点心虚。
“邱医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试探地问道。
“呃……才回来,”他拉着我,往原路返回。
“那我怎么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感觉到他说话吞吞吐吐,我轻声追问道。
“你是太专注了……”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打住,复而笑道:“你很有趣嘛,跑去摸摸墙壁,又嗅嗅树叶,还抱一下树,又去荡一下秋千,扣一下地板,”他说到此,顿了顿,想是看出我面色十分不好看了,然后又难以抑制地“呵呵”笑了出来。
“呵呵,呵呵,我有点无聊,”腹诽半晌,我才勉强干笑了两声,心下更是发窘,面上火辣辣的烧。
“像个小孩,很可爱,”他表扬我。
“我是童心未泯,”我咧嘴笑笑,却只得附和道。
“小心,这里有坎,”拉着我走到屋门前,他又叮嘱道。
“知道,这里我都走过几十遍了,”我嗔道,还小声地抱怨了一句,“老把我当小孩子!”
“你在学习盲文?”一进门,他看到我搁在桌上的盲文书便问道。
“嗯,”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腼腆地补充一句:“没看懂”。
“你从没有接触过,要是就这么就懂了还真算是天才,”他半是安慰半是鼓励地对我说道,然后将我按坐在椅上,“你先坐下,我先教你基础的。”
我心中感激,眯眯笑过,说道:“谢谢邱老师。”
“那坐好了!”他丝毫没有谦虚,俨然一副老师的架式。
“是!”我配合着答道。
“呵呵,”我最终还是难以抑制地笑了起来。
“严肃点!”他一本正经地敲了敲我的额头。
“嗯,”被敲得疼痛,我揉着额头十分不情愿地答道。
“敲疼了?对不起,第一次当老师,没经验,下次轻些,”他换过温柔的声音,向我道歉。
听他道歉,我正要礼貌地回一句没关系,却听他“嗯嗯”两声清了清喉咙,话音一转,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再有下次,照样会敲,现在开始上课!”
于是我只得很认真地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你先说说,你对盲文了解多少?”作为夫子,他要先了解学生的家底。
“一无所知!”我摇摇头,作无知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