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夫人上前劝道:「老将军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入土为安罢。」
哈哈布里库横眉骂道:「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孽障,死得好死得妙,我高兴的不得了!鬼才伤心!」
说罢大笑三声,待要再笑,不知想起来什么伤心事,嘴角一抽,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哭道:「畜生啊,你作孽遭了报应,可让我怎么向你死去的娘亲交代!你小时候是那么的乖,可现在……这到底为什么啊──」
如此这般哭了又笑,笑了又哭,谁也劝他不住,
只有那失心疯的李华兀自抱着弟弟的头颅,从花丛里探出来,冲他嘻嘻傻笑:「老头儿,你为什么哭?为什么笑?又哭又笑,这本领可厉害得很哪。你哭,是因为你难过,你笑,是因为你开心,你又哭又笑,是因为你既难过又开心,一个难过抵一个开心,你哭了你笑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倾城听见,心中不由一颤,忙在温妮莎耳畔低语了几句。
温妮莎连连点头,来到哈哈布里库跟前盈盈拜倒,娇声道:「义父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哈哈布里库大惊,忙上前扶起温妮莎,一脸愧怍的问:「好侄女儿,我儿子死有余辜,你何必如此呢?」
温妮莎仰头望见老人一脸的落魄,满眼的泪痕,不由得想到已经不在人世的生父奥兰多。
眼圈一红,潸然落泪,她哽咽的说:「孩儿自幼随母亲离家,虽有生父,却无福侍奉,甚至连他老人家的遗容也未能瞻仰,致使抱憾终生。
「今虽为父报仇得全大义,却也天人永隔,相见无期,想来怎不叫人神伤?这种心情,相信您老人家也能够理解。
「公丧爱子,我失慈父,公之子死于侄女之手,我父亦亡于梅尔舒迪林刀下,两家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了吧!
「公无子女,我亦无父,侄女愿拜您老人家为义父,朝夕侍奉,膝下承欢,一片痴心,诚出肺腑,望公不弃!」
说罢又要跪拜。
哈哈布里库忙扶住,握着温妮莎的手,老泪纵横,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勉强平静下来激动的心情,哽咽道:「好、好、好!好闺女!有你这份心意,老夫死而无憾了!」
一场风波至此平定。
众人收敛了梅尔舒迪林,有心拼全莫里森的尸首,李华却死也不肯交出他的头颅,呆滞的眼球仿佛两眼深不见底的井。
在他瞳孔中,倾城看到了疲惫的自己。
他如愿以偿的控制了苍翼城,所有的障碍现在都被消除了,那又如何?他反而很难过。
第五章 瞒天过海
梅尔舒迪林伏诛后,哈哈布里库、青雀夫人出面主持苍翼城军政大局,公布了奥兰多的遗书与遇害真相,拥立温妮莎继任总督,举城哗然,但在军方强有力的控制下,并没发生大张旗鼓的反对活动。
三天后,十八岁的古利乌斯·温妮莎·干达婆·妙音出现在苍翼城万人广场接见乌鸦领军民百官,发表战时演说,宣誓就任,成为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女总督(春江水月提督凤凰城军务那年十九岁)。
就在这期间,倾城反而比较清闲。
三天来唯一的工作就是帮温妮莎写了一份演说稿,训练仪表举止,以及如何在公众面前成功进行富有鼓动性的演说。
温妮莎的继任典礼他没有参加,派小迦秘密出城转告艾尔、纳兰,已经控制了苍翼城,十天之内必可收复。
没想到这个好消息反而把倾城推到极端不利的境地。
春江飞鸿得知这个消息,立刻动了杀机,假如一切按照倾城的计画顺利完成,他这个三军统帅的面子就丢尽了!让倾城居功,就等于他本人吃了败仗,此消彼长,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帝都城?
排除了纳兰婉容与艾尔·科波拉,第一军贵族派召开秘密军事会议,春江飞鸿决意阻挠倾城,说道:「与其让叶小子坐大,毋宁用帝国战士的尸体把苍翼城填满!」
军事会议结束后,春江飞鸿烧了倾城的回信,立刻下令攻城。
收到元帅令后,飞天眼镜蛇军团、凤翔军团拒绝参战,百夫长以上将官参与前线紧急会议,了解到真相后怒气填膺,对春江飞鸿痛恨得无以复加,一时群情激动,纷纷提出:与其跟苍翼城打这场没意义的战争,不如掉转头来,杀掉以权谋私、嫉贤妒能的春江飞鸿!
在上峰的规劝下,虽没酿成暴动,攻城一战,却再也没人肯参加了。
艾尔将军下令全军待命,上书告病,请春江飞鸿另派良将主持攻城战役。
春江飞鸿当即下令撤除艾尔独立军团司令官一职,命他即刻启程返回飞雁关养病,另选心腹大将接替飞天眼镜蛇军团总指挥。
该心腹一进艾尔军营帐便受到热烈欢迎,艾尔将军「抱病」款待,办下丰盛的接风宴,席间交割了统帅印信。
酒过三巡,营外突然发生骚动,杀声四起,火光冲天,有人来报:军中发生暴动,正在镇压。
一语未了,便有乱军杀进帐来,把那心腹一刀砍倒,侍从、卫士也杀了个干净,劫掠一空,扬长而去。
事后救起那心腹,幸亏没有伤到要害,却也吓得魂飞魄散了,再也不敢留在营内,怒气冲冲的说要回去见元帅,请他出面主持公道。
艾尔将军劝道:「王爷派将军来领军,若是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岂非给王爷丢脸?」
「那又如何?你的部下军纪涣散不服管教,我留在这里有什么用?难道再挨暴徒一刀才高兴?」他气哼哼的说。
艾尔将军微微一笑,说道:「将军过虑了,儿郎们一切都好,就有一条:喜欢欺生。等他们跟将军混熟了,自然就会听话。」
「我哪里有时间等?在这之前,怕尸骨已凉了罢!」
「军人为国而战,死而后已。这个『怕』字可不能说啊。」
「若是敌人,在下自然不怕!可死在自己人手里算是怎么一回事呢?这种为国捐躯,我倒觉得是种耻辱!」
「将军既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又为何追随春江飞鸿助纣为虐?他现在所作的,不正是把自己人往火坑里推?」
「……除了服从上峰命令,我们军人还有别的选择吗?」
「服从命令不能成为昧着良心杀人的借口吧?」
「你要是这样说,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们来到前线不正是为了杀人吗?」
「包括自己人?」
「这……我也不想,可又有什么办法?你一走,军队就会乱成一团,我连指挥都做不到,还能拿他们怎么样?」
「我不一定非走不可。」
「……我明白了!这里的一切照旧由艾尔将军您了。我会告诉元帅军心不稳,实在不能出战,务必留下你帮我主持军务。等到一切走上正轨,再去参加攻城战役。」
就这样,飞天眼镜蛇军团不动声色的留在了后方。
纳兰婉容的凤翔骑士团退出了战场。这举动当然没有经过春江飞鸿同意,已经造成了抗命不战、藐视统帅的罪名。
元帅帐传下军令:即刻撤除纳兰婉容第二独立军团司令官职务,以渎职罪遣返帝都,战后与其余战犯一并处置。
传令的使者骑马前往凤翔军营,半路被刺客射杀,人、马都变成了马蜂窝,解职令不翼而飞。
春江飞鸿大怒,再次签发解职令,并又加上抗令不遵、杀害信使的罪名。
信使在一队亲卫军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前往凤翔军营,行经一片树林,突然杀出一群黑衣蒙面人,为首一人身高八尺长臂过膝,武功出神入化,余子亦非同小可,一阵冲杀,亲卫军一败涂地,连信使在内全数被杀。
解职令再次不翼而飞。
春江飞鸿大怒,宣称要亲自领军镇压凤翔骑士团。麾下谋士齐齐劝说不可,因为根本没有人能证明那些暗杀者来自凤翔骑士团,就这样自相残杀,反而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春江飞鸿当然不会真的讨伐纳兰婉容,只是作出一个暴怒的姿态罢了,一方面自己好下台,另一方面也有警告、威吓纳兰婉容的意思,要她立刻自行来帅帐请罪。
纳兰婉容没来请罪,对春江飞鸿的一切指令,她全都置若罔闻,打定主意不理睬春江飞鸿,紧随飞天眼镜蛇军团之后,凤翔骑士团也撤离了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