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两倒伏着奄奄一息的人。
「真可怜,」李璧华回头叹道:「再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他们为什么不投降呢?」
万壑松打了个喷嚏,仿佛在回答她的问题。
「你瞧,万壑松背着我们三个人也喊累了。」倾城笑道。
「才不会呢,」楠爱怜的抚摩着钢丝般的鬃毛,「万壑松是不会累的。」
「那准是思春啦。」李璧华自作聪明的说:「可惜世上良驹虽多,却没有配得上她的。」
「我知道有一匹宝马不逊于万壑松。」倾城若有所思的说。
「真的?那可太好了!」楠兴奋的说:「我要把它抓来给万壑松做媒,生下一大堆马宝宝。」
「是啊是啊,」李璧华附和道:「往后万壑松就不用孤单了。」
「那不可能,」倾城哭笑不得的说:「龙侍也是一匹母马呀……」
「龙侍,春江水月的马?」楠微感不快,纵身跳下马鞍,「我去林子里走走。」说着径自离开了。
「真是个醋罐子,」倾城无奈的搔搔头,拍拍李璧华的脸蛋儿,低声说:「乖乖在这等着,我去找她回来。」
李璧华反手拉住他,含笑问道:「先别走,我问你,知道楠姐姐为什么生气?」
「春江水月嘛,这个名字都变成药引子了,她一听就爆炸。」
「笨蛋!」
「啊呀!你敢骂我!」倾城捧着李璧华粉嘟嘟的脸儿,故作凶狠的瞪着她。
「就骂你这个大傻瓜!」李璧华拿指尖戳着他的鼻子,语重心长的说:「楠姐姐不是爱吃醋的人,她之所以如此,全是因为自卑啊。」她脸一红,垂着眼帘问:「你发现我最近有什么变化么?」
倾城捧着她的脸儿上下打量。李璧华垂首羞笑不语,双手交叉按着小腹。
「你有了?」倾城惊喜的喊道,「我要当爸爸了!」
李璧华含羞带喜的点点头,轻声说:「前个月断了月事,我猜是中了。」
倾城长啸一声,飞身跳下马去,在山坡上连翻了十数个跟头。
「快别发疯了!瞧你,像个小孩子。」李璧华掩口笑道。
倾城跳过来将她抱下马,笑嘻嘻的亲了又亲:「我这辈子还从没这么高兴过!哪怕现在就死掉也开心!」
「嘘!」李璧华竖起中指按在他唇上,故作嗔怒的说:「不许胡说八道!想让我守寡吗?快别傻了,去找楠姐姐吧。」
「她知道你有了?」
「当然,不然怎会闷闷不乐?不能生育的女人是不完整的,楠姐姐现在有多难过,你想过吗?」
「对不起,我过去的确不明白这些事。」倾城懊悔的说:「我以为她是女中豪杰,什么都看得开,也想得明白呢。」
「你呀,真是没心没肺。男人毕竟是男人,长得再像女人也不懂女人的心事。」
「好啦,我这就去找她,你乖乖坐在这里等我,顺便给小孩想个名字。」
「呸!是男是女还不晓得就急着想名字了?没见过像你这么心急的爹。」
倾城点点头,朝前走了两步,却又被李璧华叫住。
「怎么了?」
李璧华怔忡的笑笑,不知该如何解释方才心中有如暗夜流星般闪过的不安。
「没什么……往后你要对楠姐姐好一点。」
「知道了。」倾城潇洒的挥挥手,转身走进树林。
李璧华爬下马鞍,靠着一棵红松坐下,反复回想刚才的心悸,却一无所感,最后只得劝说自己,大概是刚刚当了母亲,难免患得患失。
山风袭来,她打了个冷颤,正想着回营加件衣衫,一双手自身后伸过来,悄无声息的按在她肩上。
「啊!」李璧华失声惊叫,向前冲了几步,才壮着胆子回头看。
唰……黑灰色的披风从她肩头滑落。身后,一位气度雍容的白发老人,渊峙岳渟的站在树下,双手环抱着一只硕大的斗笠,正微笑着望着她。
是毒仙师高阳!
「师父!」李璧华叫了一声,控制不住感情,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高阳慈祥的拍拍她的头,长叹道:「华儿,师父很想你。」
「我也想师父啊,」李璧华泪眼汪汪的说:「往后你就留下来,让徒儿尽点孝心吧。」
「笑话!」高阳抚须失笑,「我高阳还没有老到要徒弟赡养送终的地步吧!」说罢强行推开赖在他身上磨磨蹭蹭的李璧华,正色的说:「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是一副小孩脾气。看来那个姓叶的小子也不是有风骨的人,一点为人妻母的规矩也没教给你。」
「才没有呢!我老公太疼我了,不舍得教训我。」李璧华笑嘻嘻的说。
「溺爱女人的男人最不成器。」高阳冷冰冰的说。他弯腰捡起披风,沉着脸说:「快穿上罢。寒冬腊月穿的那么淡薄,你以为自己还是小女孩?就知道扮俏!」
「我在师父面前永远是小女孩。」李璧华嘴上卖乖,心里却酸楚的几乎哭出来。
高阳嘴上不服老,适才弯腰的时候,却不经意间流露出了龙钟之态,动作也不像过去那么敏捷了。岁月催人老,李璧华终于明白,一向心高气傲的高阳,为什么突然回来探望自己了,风烛残年老人的生命里,剩下的只有回忆而已,桀骜倔强如高阳也不得不在岁月面前低头,比起从前更加怀念亲人,否则他是不会主动来见她的。
「哼,干嘛眼巴巴的看着我?想师父买糖给你吃么?」
「嗯!」李璧华用力点头。她心里越难过,脸上就笑得越甜蜜,不想让老人发现,自己已经洞悉了他软弱的一面。
「还是那么嘴馋吶,」高阳呵呵笑起来,高兴的像个孩子,「叶小子不给你买糖吃,来找师父要?」
「老公是老公,师父是师父,他有他的好处,你有你的好处嘛!」李璧华伶牙俐齿极尽讨高阳开心之能事,「我知道师父你很嫉妒他,因为他把我从你身边抢走了嘛!」
「又瞎说!」高阳对这个视如亲生女儿般的爱徒最没办法,被她连珠炮似的一番话羞得老脸涨红。
「就是么就是么!」李璧华得势不让人,「你就是想独占我的感情,不肯让别人,特别是别的男人把我抢走,天下当爸爸的都是一样的心理,做女儿的当然知道啦。」
「你可不是我的女儿啊……」高阳慨然长叹,眼中闪现了孤独的老年人特有的寂寥。
李璧华一楞,再也说不出话来,两串泪珠滚落面颊。
「傻姑娘,怎么又哭了?」高阳怜爱心痛溢于言表。
「呜呜--我想吃糖么--」她哽咽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