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木的随便做做倒也真不是客套，餐厅桌上，两道家常菜，确实也并不怀有多复杂的技术，可卖相过得去，味道意外日常又可口。
那一晚难得温馨，空气中就好像飘散着温柔的颗粒，温声细语，情意绵绵。
吃过晚饭之后郑商给蒋一木放了部自己学生时代拍摄的练习短片，算是个不成熟的废稿，从未公开发表过。那是一部讲述小镇男孩小孟探索外部世界，为爱懵懂踟蹰躁动的片子，而全篇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一个长镜头——十三岁的男孩小孟从务工回乡的舅舅手机之中看到了外面城市的模样，看到了那些大人们是如何蹦来跳去，放声歌唱，抚摸亲吻……一切简直让他目不暇接。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生活，可同时，也是看了一眼就爱上的生活，小孟便悄悄萌生出了逃离小镇的想法。有次，趁着老板下到村里来收苹果，他偷摸爬上了货车，攀上了他所以为的城市之路。男孩小小的身躯被淹没在了苹果海里，一度几近窒息，车子的颠簸让苹果们载歌载舞，重重砸向小孟，还好漫长的忍耐过后，他最终还是顺利熬到了目的地。可车门打开，外面却是一处位置偏僻的冷库，小孟跳下车去，在如迷宫般的冷库中穿行，迷失……
短片以小孟在冷库间反复穿梭却始终找不到出口的长镜头作为结尾。他不断奔跑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呼吸声也愈发急促，就好像要喘不过气来一般。
他终于还是跑不动了。站定在画面中央，小孟抬起头，朝着上方疲惫地看了一眼……
就那么一刻，屏幕之外的蒋一木也屏住了呼吸，恍惚之间，他觉得画面之中的小孟好像在盯着自己看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的感知让他毛骨悚然。可蒋一木明白，小孟不仅仅是被困在了冷库了，更是被困在了他的小镇生活中……努力跑，向外跑，可也根本躲不开，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难过。
“你觉得，算合格吗？”片尾字幕向上滚动着，身边的男人开口发问。
“我很喜欢，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喜欢……”
饶是铁杆粉丝明明看过郑商的所有作品了，却还能为一部未发表的作品重重触动，蒋一木就明白，自己早已深深陷了进去。即使拍摄手法还略显粗粝，可其中所表达的情感是绝对真挚的，动人的。它就像是一个宝箱，引着蒋一木穿过了漫长岁月，找到了那个年轻的，稚嫩的，却又意气风发的导演郑商。
“我现在再看，可以说跟当年的自己和解了一些吧。那个时候拍完，我把它拿给导师，结果他看完很生气，指着屏幕说我拍东西喜欢投机取巧，做导演不真挚。太爱用一些技巧，把故事拍得悬浮。那段时间我正处于一段迷茫期，又因为这个短片的事，差一点真的不想在导演系继续念下去了。”说到这里，郑商笑笑，“还好，摆烂了一段时间，尝试了一些其他事情，慢慢又找回爱了，我也渐渐开始学会接受批评，学着不要太自我，学着去听取其他人的意见。”
那夜后来，他们就《小孟》又聊了许多，蒋一木将片子里自己被打动的种种一一枚举，郑商也告诉了他从未对其他人分享过的拍摄趣事，比如当年拍摄用的一车苹果后来全被郑商买下分给了同学，送去了食堂，比如最初郑商在冷库勘景时就险些迷路，差点失温交代了过去……
在那么一个多小时里，他们之间仿佛没有秘密，坦诚相待。
那一夜里，床上的郑商也格外的温柔，他会从耳侧至锁骨，在上面留下密密麻麻的吻，在插入之前也会反复在蒋一木的耳边询问疼不疼。
那就好像是一个不真实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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