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天麟大掌轻按在他的肩上,压了压,道:“父皇不会委屈了你。”
这是君王对他的承诺。
凤司溟握紧拳头,挺直了背,坚毅地离开了御书房。
坐在御书桌前,凤天麟揉揉眉心,莫名的感到惆怅。
仅仅是一年半的时间,他对他的影响竟如此之大。那孩子的背影,孤独寂寞,他望着,心隐隐作痛,这陌生的情感,困扰了他。
也许,这样对他们彼此都是最好的选择。
凤天麟半瞌着眼,将多余的感情敛去了。正欲拿笔批阅奏折,却摸不着原先放在一角的犀角杆狼毫笔。
……溟儿是何时顺手摸走的?
这个习惯,可真不好!
凤天麟抿着嘴,敲了敲桌面,不意外听到外面又有打斗声。
庭院里,凤司溟手持毛笔,发泄般地袭击凤天筠。凤天筠见招拆招,栖凤剑未出鞘,略为吃力的挡下凤司溟的每一次攻击。
“你小子,又发什麽疯?”凤天筠喝斥。他正与阿缘交流交流感情,难得能清静一会,这臭小子不过去了趟御书房,出来便又发疯了。天麟到底跟他说了什麽,这小子冷着一张脸,招招狠毒。
自家破人亡後,凤司溟找到师兄,师兄带他去学武。天下第一杀手的徒弟不好当,九死一生,十个徒弟中,唯他一人活了下来。因为他心中有执念,什麽痛苦都可以承受得住,只要活着,就是一切。他学的武功,本来就是杀人的招式。在师兄身边当侍卫时,他隐藏了实力,来到清王身边,更不敢表露太多。众人只知他内功深厚,却不知他杀人时的干净利落。京城外的山贼,每一个都是一招毙命,死的时候,连疼痛的时间都没有。
凤天筠是少数几个跟他打得淋漓尽致的人。曦和国的皇子,自小经历磨难,也是从死亡的训练中爬着活下来的,身手自是不同凡响。没有花俏的招式,敏捷刁钻却是最有效的杀招,和凤司溟的武功路数有异曲同工之处。
半个时辰後,凤天筠早无了贵公子的斯文模样,气喘吁吁地以剑支地,单膝跪着,雪白的衣服上,脚印数个,狼狈不堪。
凤司溟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字型躺在草地上,衣服多处破损,额角於青,手指费力地握着毛笔,边吸气边咳。
站在走廊上大半天的凤天缘慢悠悠地踱了过来,面无表情地一人踹了一脚,冷飕飕地道:“冷静了? 冷静了就都回去洗洗。”
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皇太子,在皇帝的御书房外,打得你死我活,精力还真够旺盛。
凤天筠勉强站起,把栖凤剑入鞘後,来到凤天缘身边,不屑地瞟了瞟挣扎着站起的凤司溟。
“慈母……”收到阿缘锐利危险的目光,忙改口,“慈父多败儿!”
“缘叔。”凤司溟向凤天缘行了行礼。“溟儿回府了。”
“……去吧。”凤天缘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泥渍。“曦和永远是你的家,我们永远是你的亲人。”
凤司溟点点头,落寞地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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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急速地奔驰着两骑。
跑在前面的青年,一身曦和国的服饰,褐发飞扬,骑术精湛。跟在後面的人,凌国打扮,长袍宽袖,青丝束冠,快速地奔驰,略显吃力。
跑了半个时辰,两人缓了速度,云翰打马跟上凤司溟,气喘吁吁地问:“阿司啊,你这是要带师兄去哪里?”
凤司溟执鞭一指前方,笑道:“师兄跟我来便是。”
云翰翘首望去,远处模模糊糊地有个白色的大毡包。“那是哪里?”
凤司溟一甩马鞭,扬声道:“到了便知!”
云翰翻翻了眼,忙跟了上去。阿司也真是的,明知他是懒人,却非要他跟着骑了半个时辰的马,骨头都要散了。
到了毡包,一个大大的酒字旗赫然入目,云翰恍然大悟。
“原来阿司是要请师兄喝酒麽?”
凤司溟道:“正是。”
“喝酒好!”一听有酒喝,云翰心情舒畅,酒乃他的一大爱好。
“客官,里面请!”小二早就看到两位贵人了,笑呵呵地引他们入座。
毡包干净宽敞,开放式,摆了二三十个座位。跟凌国的酒肆不同,没有桌椅,只有一张矮几和一个炉坑,矮几上摆放羊牛熟肉等配酒菜,炉坑用来煮酒,两侧各放厚厚的坐毯毛垫。喝酒的人,或坐或躺,随性得很。
寻了个清静的角落,两人相对而坐,云翰脱了靴子,盘腿坐在毛垫上,东摸摸西看看,甚是新奇。毛毯上摆有靠枕,喝高了,往上面一躺,舒服得很。
“妙,妙,妙!”云翰连声称赞。
凤司溟淡淡地一笑,坐了下来,招来小二,点了酒菜。
没一会,小二捧着两个大盘子上来,占满了矮几,盘里烤熟的牛肉正冒着热气,诱人的香味勾起了人的食欲。
凤司溟取过刀,割下一片肉,用匕首插着递给云翰。云翰接了过来,放在鼻下闻了闻,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咀嚼,眼一亮,连连点头。
小二又端来一坛酒,放在火炉旁,摆了两个大碗,便弯着腰下去了。
“师兄,尝尝北方的酒。”凤司溟拍开坛上的泥,香醇的酒味扑鼻而来。云翰的酒虫一下子醒了,双眼发亮。看着凤司溟把酒倒入两大碗中,洁白晶莹的液体注满了两个大碗,香气宜人。
放回酒坛,凤司溟端起酒,高高举起,对云翰道:“师兄,师弟先敬你一杯。”
“哎,阿司,不必如此客气!”云翰端着碗,神色陶醉,心魂已被酒勾去了。
“不,一定要敬。阿司多谢师兄这些年的照顾。”凤司溟正色道,而後一饮而尽。
云翰大叫声“好”,便一口干了。火辣辣的液体滑过喉咙,醇厚甘冽,好不痛快。
凌国的酒,甘润柔绵,细水流长,适合慢品,而北方的酒,辛辣纯正,爽口净尾,豪气十足。
凤司溟又倒了一碗,举起,道:“再敬师兄一杯。多谢师兄为师弟求得天下第一杀手,收我为徒,练就一身功夫。”
家破人亡後,他来京城找师兄,师兄带他回府,他一心报仇,师兄为他寻到了早已隐退的杀手,费了许多心思,才让那人收他为徒。师兄为了他,弃了尊严,这杯酒,他无论如何都要敬。
云翰拿着碗,略一沈吟,利落地干了。两大碗下了肚,脸色微微泛红,但还没有醉。
凤司溟倒第三碗,继续敬他。“阿司谢师兄帮着追查凶手,更是排除万难,帮阿司接近……仇人。”
他一口饮尽,透明的液体自嘴角滑下,一路流进领子里,金眸染了几分醉意。
云翰默默地干尽。阿司喝酒如喝水,分明是心中结郁不快。
再倒酒时,他阻下了凤司溟的动作,道:“阿司,够了。”
凤司溟摇摇头,挡开云翰的手,满上两个大碗,一碗递给他,另一碗自己拿起,再高举。“阿司敬师兄,为阿司的终身大事,冒着生命危险,出使曦和,师兄一路辛苦了。”
这一碗,云翰却是无论如何都喝不下去了。他放下酒碗,迅速地阻止凤司溟,沈声道:“阿司,不要再喝了。”
凤司溟端着碗,道:“师兄,这一碗,阿司非要敬你不可!”
“你在生师兄的气吗?”
“阿司怎敢?”
“还说没有呢?”云翰强硬地夺过酒碗,重重地搁在矮几上。“你心中有不快,只管跟师兄诉说,何必闷在心里?借酒消愁麽?”
凤司溟定定地望着云翰,打了个酒嗝。空腹喝了三大碗烈酒,後劲上来了,看不清眼前的人。
“师弟将要大喜,何来愁闷?”
云翰伸出修长的手指,点点他的眉心。“你如果不愿,我这就去回了清王。阿司不快乐,不喜欢的事,师兄绝不勉强!”
凤司溟靠在软枕上,半躺着,炉火映得他的脸通红。“阿司知道,师兄一直对阿司好。阿司任性了,师兄从不责骂,一心维护阿司。师兄……我……”
云翰绕过炉子,坐到他身边,拍了下他的背。“臭小子,你这样子,?